齐砚行见过一次程问音独自带着宝宝出门时的“装备”,用婴儿背带将宝宝抱在身前,另外还要再背一个双肩包,用来装宝宝的东西。他那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让程问音一个人这样辛苦。
可是发誓了又有什么用,他根本没办法陪在妻子和孩子身边。
齐砚行今年三十六岁,身边所有人都羡慕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样的话听多了,他自己也仿佛被洗脑了,一度十分相信。
今天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无能。
他一直闷头努力着,想给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生活,但其实努力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碰到过及格线。
和宝宝一样,程问音今天过得很满足。
和齐砚行一起推着婴儿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挽着齐砚行的手臂,同他低声说着话,感觉这就是自己想象中的幸福日子。
当然,平时也过得很好,只是今天的幸福属于超量的程度了,他都有点舍不得这一天过去了。
快到军区时,路过一个水果摊,程问音见水果挺新鲜的,也比家属区的商店卖得便宜,便和齐砚行提议说:“砚行,我们买半个西瓜吧,平时你不在家,我都不敢买,怕吃不完会坏。”
齐砚行皱了皱眉,“音音,不要舍不得,想吃就买。”
“我知道呀,我平时有买别的水果,”程问音蹲下挑选西瓜,没有注意齐砚行的表情变化,“只是西瓜太大了,我怕吃不完浪费。”
他挑好西瓜,付了钱,回过头看到齐砚行双手紧紧握住婴儿车的把手,注视着安睡的宝宝,似乎在走神。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alpha的不对劲,碰了碰alpha的手,“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西瓜吗?”
齐砚行回过神来,拎过程问音手里的西瓜,像是在刻意掩饰似地笑了一下,“喜欢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程问音起初对他的情绪变化有些不明所以,但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就反应过来了,大概和今早提起强效抑制剂时是一样的,齐砚行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
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程问音不希望气氛变得沉闷,他重新挽住齐砚行的手,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和他说起打算教宝宝认识数字的事。
齐砚行说可以给宝宝做一副数字卡片,上面画上宝宝喜欢的图案,也许能增加宝宝的学习兴趣。虽然alpha有在认真回应自己,但程问音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看来是真的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回到家,程问音去厨房做饭,齐砚行照顾宝宝睡觉。
一直到吃完晚餐,气氛依然没有改善。
程问音坐在沙发上叠衣服,暗暗反思自己说话之前没有多琢磨一下,给了alpha多想的机会。
但反思到一半,兴许是他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是alpha不该这样小题大做。
齐砚行坐在餐桌边,专注地裁纸,做数字卡片,像是故意离他那么远一样,明明茶几这边的光线更好。西瓜买回家了,切好摆在茶几上,齐砚行只意思一下吃了一小块,好像怕看到西瓜就要睹物思事,所以要躲远一点。
程问音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样莫名其妙的冷落。
叠完衣服,程问音走到餐桌旁,看到齐砚行已经在画数字2的卡片了。
齐砚行的手很巧,会自己动手做各种小玩意,木工和针线活都不在话下,除此之外,他画画也很不错,数字2的卡片上,他画了一只小鸭子在水里游泳。
程问音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问:“要帮忙吗?”
“没关系,很快就能做好。”
齐砚行抬起头,笑了一下,程问音感受到他的肩部肌肉有些紧绷。
被委婉地拒绝了,程问音垂下手,盯着alpha的衣领走神。他猜不透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让他感到难过,他不想这样。
他也会委屈,也会疲惫,也想丈夫能够多多疼爱自己,有什么事就主动解决,而不是似有若无地冷着自己,让自己去猜。
半晌,他攥了攥手指,走到餐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餐桌上方的吊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线,原本是刻意设计,给一家人吃饭的地方营造温馨的氛围,此刻却让两人沉默对坐的局面变得格外怪异。
程问音拿过一张齐砚行做好的卡片,让纸张整齐的裁边擦过指腹,感觉到细微的刺痛。
他低头看着卡片上的图案,声音很轻,语气模糊,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在对齐砚行问话。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齐砚行闻言,抬起头看向他,表情中透着茫然与无措。
“你总是这样自己闷着,我会一直担心说错什么话,让你不高兴。”
齐砚行怔住了,花了半分钟才理解清楚妻子指的是什么,迟钝地放下手里的裁纸刀,握住妻子的手。
“没有,音音,我没有不高兴。”
程问音也放下卡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别过脸,有些赌气地说:“……你就是有。”
“今天我和陈念提到抑制剂,还有我说要买西瓜的时候,你都不高兴了。”
“我没有……”
齐砚行一边说着,一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响声,让程问音联想到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为自己拉开椅子时那手忙脚乱的动作。
他走到程问音旁边,半蹲下来和他平视,甚至比他还要矮上一些。
他再一次握住程问音的手,这次是用两只手一起,将程问音的手拢在掌心,是要诚恳解释的姿态,“那不是不高兴,音音。”
“我只是……”
他觉得喉间发涩,难以开口。那些甩不掉的愧意,补偿不完的空缺,可以归结为身不由己但已然形成的伤害,他要怎么用言语向他的妻子坦白。
可是他的妻子因为他总是这样而生气了,他不想他的妻子不开心。
他低头吻了吻程问音的指尖,调整呼吸,再次试着开口:“音音,我……”
腿因为蹲姿微微发麻,大脑仿佛一片空白,慌乱中丧失思考能力的alpha再次开口失败。
程问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alpha的回答,他从alpha的掌心中轻轻挣开手,站起身,没有再分给alpha眼神,“我先去洗澡了,宝宝一会儿可能会醒,你去看一下吧。”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齐砚行独自站在餐厅的灯光下,懊恼不已,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即便如此,他还是记着妻子交代的事,去婴儿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宝宝,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要抱着妻子好好道歉,把自己是怎么想的都坦白说出来。
十几分钟后,程问音从浴室出来,径直走向婴儿床,仿佛没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等他的齐砚行。
齐砚行刚想不管不顾地从身后抱上去,忽然闻到了程问音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洗澡,他又犹豫了。
程问音爱干净,就这样脏兮兮地抱上去会不会更惹人烦?
这一脚刹车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气一瞬间散了大半,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先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期间在心里反复打着草稿,比给弹道角度做评估计算还要谨慎。
他披着浴袍出来时,程问音正在梳妆台前涂润肤乳,他只坐在长凳的半边,像是特意留出来了位置。
齐砚行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始说话,先一步释放了安抚信息素。
这其实是他惯用的一种战术,可以不太恰当地类比为:战场上,步兵进攻前,炮兵要在后方进行长时间的炮火压制,有效打击对方阵地上的防御工事,给步兵的冲锋创造机会。
只可惜这次程问音没有那么好糊弄了,他刚要开口,只叫了一声“音音”,程问音就啪地一声合上了润肤乳的盖子,看着镜子里的他,说:“不要那么多信息素,要你好好跟我说。”
想耍小聪明却被拆穿,齐砚行顿时噎住,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安分地在程问音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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