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白的对视,也不是暧昧的暗示,冉秋意却觉得脸颊发烫,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国庆从家里回来后,除了为实验室的事焦头烂额之外,冉秋意心里也挺乱的。
母亲虽然出院了,但情绪上却比身体上更难恢复,不能回到讲台上,对于一位热爱工作的老教师来说实在太心酸。
人一闲下来,心思就容易变多,蔡老师整日郁郁寡欢,对身体恢复自然没有好处,暂定于十一月初的手术可能也要推迟。
有一次和母亲打电话,母亲对冉秋意说,现在每天在家闲着太无聊,就等着他快点毕业成家,生个小娃娃让她带,这样她又可以当老师了。她还开玩笑说,其实也不用等到毕业,毕竟现在博士期间生孩子的也不少嘛。
虽然知道母亲是难得心情不错,开开玩笑,不是真的着急让自己娶妻生子,但冉秋意还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以后出柜的场景。
姚识秋说想谈恋爱,冉秋意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给他一个答案。
他想起自己的上一段恋爱,爱上一颗苹果,哪怕苹果长在很高的树上,哪怕只能仰望,他也要踮着脚去够,够不到,就爬上梯子去够。
在这件事上,他丝毫没有优柔寡断。
他摘下了苹果,尝到了甘甜,最后却还是两手空空,仿佛什么都没拥有过。
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时候,有天凌晨,母亲发低烧,他叫来值班医生,医生说有可能是突发感染,需要进一步检查。
母亲被推进检查室后,他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盯着冷冰冰的电子钟,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有一瞬间,他想起了前任,那个永远温和体面的男人就是在母亲生病期间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冉秋意固然伤心失望,但他知道,那个人也不好受,所以他没办法恨他怪他,更何况他非常清楚那个人的好,他甚至可以把他们之间的无疾而终归结于缘分不够,谁也没有错,再去很远的地方自己慢慢疗伤。
只是他从决心放下到真的放下,并且已经爱上了一个更加值得的人以后,还是逃不掉要面对上段感情留下的后遗症。
他不像以前那么勇敢了,他的顾虑太多了,太容易不安和害怕了。
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家人反对,一方要在亲人和恋人之间慢性拉锯,最后无论如何都会变成两败俱伤的场面。
他不敢在前路未知的时候开始,没有达到万无一失的幸福,他不敢拿,也不敢给。
第22章
姚识秋生日的前一晚,冉秋意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跳迟迟慢不下来,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他打开台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他从家带来的空白同学录。
他先是挨个填好了正面的问题,再翻过面,学着姚识秋上次给他写留言的语气,也给姚识秋写了一段,开头是特意模仿他的:
“亲爱的姚识秋同学:
你好。
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做你的师弟。”
关于姚识秋的生日礼物,冉秋意最后选了一顶帽子,因为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海南出差的时候,姚识秋把自己的帽子送给他了。
这么一来的话,就变成互相送帽子了,好像挺有纪念意义的。
礼物是当天早上送给姚识秋的,姚识秋直接就戴上了,然后趴在工位上朝冉秋意耍无赖:“宝贝儿我困,昨晚失眠了。”
冉秋意心说,那可巧了,我也失眠了。
不过还是寿星最大,冉秋意把自己的靠枕给他,站在他身后帮他捏了一会儿肩膀,“那你睡会儿吧。”
姚识秋把脸埋进冉秋意的抱枕里,困倦地说:“嗯…… 记得帮我给甜甜浇水。”
甜甜是姚识秋给他的小橘子树取的名字,表达了对它的美好祝愿。
冉秋意简直哭笑不得,“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天天惦记着你的甜甜吧。”
这天下午,阴沉了一个星期的天终于放晴了,阳光尤其的好。
冉秋意昨晚没睡好,趴在窗边的空位置上补了一觉,醒来时身上搭着姚识秋的外套。被阳光和他的味道包裹着,冉秋意只觉得浑身暖乎乎的,都有些不愿醒了。
他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刚想继续工作,姚识秋就急匆匆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走,跟我上楼测一遍指标,甲方急着要。”
冉秋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上了楼顶。
搭好设备以后,需要有一个人去半层楼下的设备间里加干扰,调参数,另一个人则留在天台观测实时数据。
楼顶信号不好,测试时,楼上楼下的两个人一般用对讲机交流。
他们两个在工作上一向配合得很好,冉秋意在楼上,姚识秋在楼下,不到一个小时就把需要的指标都测试完毕了。
冉秋意把对讲机放到一边,开始拆设备的连接线,等着姚识秋上来,一起把东西搬下去。
方才上来得急,他把姚识秋的外套也带到楼顶了,这会儿傍晚将至,阳光的温度渐渐消散,冉秋意感觉有些冷,便穿上了姚识秋的外套。
设备连接繁琐,冉秋意正在耐心地整理着线路,忽然听到一旁的对讲机刺啦刺啦响了一阵,姚识秋通过对讲机叫他:“秋意。”
冉秋意拆到一半,腾不出手来去拿对讲机,迟了半分钟才回复:“啊?怎么了师兄?”
对讲机有杂音,偶尔还会和楼里巡逻的保安串台,姚识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大清楚,冉秋意只好继续呼叫他:“师兄?”
姚识秋那边听起来大概也是一样的模糊,难以沟通,冉秋意担心是测试条目有遗漏,想着要不然还是打电话吧,别耽误了事情。
电话刚拨出去,他听到姚识秋又通过对讲机叫了自己一遍:“冉秋意。”
这回声音很清楚,连姚识秋语气中的认真和严肃都听得明明白白。
冉秋意愣了一下,手上整理设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怎、怎么了吗?”
这时,电话也通了,冉秋意从对讲机和手机听筒里,听到了有延时的两道声音。
“我喜欢你,跟我谈恋爱吧。”
“我喜欢你,跟我谈恋爱吧。”
对讲机和手机是完全不一样的传输方式,信号来自两个相差甚远的频段,当这两道声音以微小的延时重叠在一起时,冉秋意以为自己听到了两次不一样的告白。
他手握着对讲机,已经按下了通话键,手机开着免提,就放在旁边,可他却迟迟讲不出话来。
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时,姚识秋那边也没了动静。
他穿着姚识秋的外套,站在 21 层高的楼顶,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的两句告白。明明是一早就被预告过的事情,但真正听到姚识秋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到措手不及。
此刻,心跳如鼓是他,小鹿乱撞是他,慌乱无措也是他。
姚识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单手插兜,隔着半个天台,喊他:“冉秋意。”
冉秋意转过身,看到姚识秋的身后已是烟霞满天,残阳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缓缓坠落,难得晴朗的深秋时节,夕阳竟不输给盛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太阳晒久了,冉秋意感觉自己仿佛微醺一般,轻飘飘的,站不稳。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个对讲机,看着姚识秋站在夕阳里,又像是带着光,一步步向他走来。
姚识秋穿了一身休闲装,反戴着冉秋意送的帽子,像个爱玩爱闹的大男孩儿,直率爽朗地向喜欢的人讨要一个回答:“冉秋意,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他在冉秋意面前站定,见他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吓到了?”
冉秋意摇了摇头,垂下眼,拿着对讲机的手也垂下来。
姚识秋深吸一口气,把他揽进怀里,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好像真的在担心他被吓到。
“别有负担,我不是想让你现在就答复,只是因为……” 姚识秋摸了摸他的头发,收起方才的直率和意气,笑得有些无奈,“太喜欢你了,所以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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