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不知道三年之后去了北京的刘怡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会说:“刘怡瑶,男的,温州苍南人,讲闽南话,不会说温州话,也听不懂。我们家不炒房,也不是有钱人。”再过两年刘怡瑶还得加上一句“江南皮革厂和黄鹤的事情是真的,但我不认识黄鹤,也没去过皮革厂,知道的不比你们更多”。
第2章 苍南02
严琅对苍南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他们乘火车从北京出发,晃了两天才到温州。从温州到苍南要乘大巴,苍南的车站又小又破,下了车之后有大婶大叔揽客,操一口方言味浓重的普通话,问他们要去哪儿,说着就上手来拉,让他们去住宾馆。严琅被扒拉地很不自在。
气象局的人打电话来说有事情暂时脱不了身,让他们稍微等一等。严琅的肚子有点饿了,严敏行看出来了,说不然先去找家饭店歇一歇。后来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决定十分错误。
出了车站往前走,狭窄的车道两旁琳琅满目地分布着各类商店。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化着艳俗的妆,看见他们面生,气质也不像本地人,就来拉他们,挤眉弄眼地说:“路上累了吧,来洗个头放松一下,很舒服的……”
严琅那个时候15岁,没有太多生活阅历,但他也绝对不傻——什么洗头啊!这位大妈就差没说“大爷来玩儿”了好吗!
他们花了一番功夫摆脱了这位大婶,然后等着他们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妈。
陌生的店他们没敢去,最后找了一家沙县小吃坐下了。万幸,沙县小吃驰名全国,大品牌,品质有保证,只卖吃的,绝对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消费。
严琅低头吃着全国味道都统一的拌面,想:现在回北京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安全。
严琅犹豫了一会儿,接过了传单,抬脚往绘画班走去。透过两扇落地窗,严琅确信里面人少安静而且开了空调。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发传单的会跟着他进店。
“你真感兴趣啊?那我带你参观参观吧,我们小太阳绘画班教素描、水彩、国画……”
严琅有点后悔了,这个人吵得好像一只鸭子啊。他应该找一个图书馆或者书店才对,但是他又不认路……
刘怡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时有个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中等样貌的男人从二楼下来了。刘怡瑶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大声说:“舅舅!我传单全发完了!该给我结工钱了!”
陈辉状不以为意:“那有人进店来咨询吗?有家长留电话了吗?”
刘怡瑶挠挠头,一把把想要掉头出门的严琅揪住,说:“有啊!他就很感兴趣。”
刘怡瑶压低声音对严琅说:“兄弟,拜托了!工钱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陈辉状抬眼把严琅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就别找你同学了吧,我这个是给小学生开的班。”
刘怡瑶指天发誓:“今天这个真不是我同学!我绝对不认识他!”
陈辉状问严琅:“你真要报班?”
严琅不知该作何反应。果然,他一开始就应该找一个可以正经读书的地方才对。
陈辉状没有多说,他从皮夹里拎了一张二十给刘怡瑶,手背朝外摆了摆手,说:“都走都走。”
“谢谢舅舅!我明天还来!打工使我快乐!”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
刘怡瑶从门口拿了把伞,站在屋檐下告诉严琅:“你等我一下,我找家店把钱破开,分你十块。”
严琅不需要钱,他只想找个不那么湿哒哒的地方呆着,好让他安心看书。
“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去书店或者图书馆吧。”严琅晃晃手里的书,说:“我想看会儿书。”
“你真不要钱啊?”
严琅点点头。
刘怡瑶:“那好说,我带你去。跟紧我!i ku zo!”
刘怡瑶是不太喜欢去图书馆的,那里的书太老太久。他常去的是人民医院边上的新华书店,那里会有最新的杂志还有漫画单行本。今天时间还早,他决定去看一期最新的漫画,看完还可以去医院边上的小巷子买点零食吃。
新华书店不是很近,又下雨,两个人走了快半小时才走到。
一路上,刘怡瑶都在叽里咕噜地和他搭话。
“这个时间没去上学的话,你应该也是初三的吧。你哪个学校的?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严琅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但他心底确实是有点看不起苍南这个小地方的,因着出车站的那一遭,连带着也不喜欢苍南的人。他随口敷衍道:“二中。”
“难怪啊,我是一中的。你考上哪个高中了?”
“二中。”
“哦,二高啊。”刘怡瑶自动把严琅的回答转换了一下:“那你成绩一般。”
刘怡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礼貌,他回头捏起大拇指和食指,说:“我的意思是,跟顶尖的学生相比,你还差那么一点。”然后,他无不得意地说:“我考上温州中学了。”
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他强调说:“不是一高,也不是苍南中学,是温州中学。”
严琅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温州中学,毕竟温州和北京隔着一千五百多公里呢。他再次敷衍道:“你很棒。”
刘怡瑶满意了,说:“你不要灰心,高中三年好好努力,你还是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
终于走到了书店,刘怡瑶没有再揪着严琅说个不停,他直接去杂志区拿了一本《漫画party》,熟练地翻到了最新一话的《阿衰on line》。 那是篇搞笑漫画,他一边看,一边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肩膀一直抖着,他着实忍得有点辛苦。最后他靠在半人高的书柜上看完了大半本杂志,又翻看起《知音漫客》和《游戏机实用技术》,最后挑着读了几篇《读者》。
刘怡瑶觉得有点饿了,抬头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刚才那个小伙伴的影子。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没有问人家叫什么名字。他放下杂志去找,最后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发现严琅。
书店里没有椅子,严琅是直接坐在地上的,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架着副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派好学生的样子。
刘怡瑶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样的人怎么只考了个二高呢,真可惜。他走过去,顺势坐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严琅看他一眼,小声说:“严琅。”
“哪个‘lang’?,‘狼的诱惑’的‘狼’?”
严琅忽略了刘怡瑶有点恶俗的词语联想,解释道:“‘珐琅’的‘琅’。”
“哦。我叫刘怡瑶,竖心旁的‘怡’,王字旁的‘瑶’。五点了,该回家吃饭了,走吗?”
严琅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像女孩,但他没有多问,觉得那样有点不礼貌。
为了保险起见,严琅决定和刘怡瑶一块走,好把路线再记熟一点:“走吧。”
出了书店,外头的雨停了。刘怡瑶把严琅把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里带。
严琅:“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走这条路。”
“都通的。我要去买灯盏糕,你吃吗?”
严敏行和其他人早出晚归的,和严琅吃饭的时间对不上。严敏行给了严琅些零花,让他自己找饭店吃饭——反正出租屋底下全是吃的。严琅这几天光顾了楼下的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和云南过桥米线,并没有尝试任何当地特色食物。他想了想说:“我看一下。”
不宽的小巷子里左右排满了小摊贩,卖牛杂的、摊煎饼的、煎土豆的……而所谓的灯盏糕是一种用混着萝卜丝的面糊在油锅里炸出来的圆形小吃。严琅觉得那不应该叫“糕”,应该叫“饼”。
原料是严琅能接受的,而且气味闻着还挺香。他便说:“我要一个。”
刘怡瑶:“那拿两个,分开装。”
摊位边上还放着一个铁皮盒子,里头有些零钱。刘怡瑶把自己20块纸币放进去,拿了些零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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