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严琅迅速就完成了“起床”这一事项。
拉开帐篷拉链,两个人先后钻了出来。
张猛奇道:“你们两个的拖鞋去哪儿了?”
刘怡瑶一下就像见了鬼,昨天晚上混乱的经历像浪头似地扑上来了,而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认命地被淹没。
温大成还不知死活地附和:“对啊?鞋呢?我付了押金……我靠!严琅你的腿怎么了?”
刘怡瑶看向严琅,而严琅一脸无辜地看了回来,仿佛此事与他完全无关。刘怡瑶飞快地踢了一下严琅的小腿,带着一点羞赧和怒气扭头就走。
靠,刘怡瑶想,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严琅淹死,一了百了。
第22章 夜雨02
“嘶哈——”
严琅起床的那套慢动作轻缓,他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时不防被刘怡瑶踢了下腿,他吃痛,条件反射性地弯腿,膝盖上的伤口登时撕裂开,流出了透明的组织液。一套连锁反应下来,让他几乎就要跪到沙地上去,还好张猛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住了,不然伤口蹭上沙子可有他受的。
刘怡瑶才刚走出两步,一听这声音又扭头回来:“怎么了?怎么了?”
目睹全程的温大成叫起来:“不行啊严琅!你不能弯啊!你得直着!”
张猛也说道:“你这个受伤的位置也太尴尬了,一走路伤口就会撕开,你要不还是别走了。”
温大成:“对啊,你把腿挺挺直,别乱动。”
刘怡瑶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刚才不应该踢严琅那一下的。
温大成:“你在这儿呆着吧,我给你带早饭。”
严琅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决定听他们的话,留在这里。他在张猛的帮助下重新回到帐篷里。撩开帘子,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刘怡瑶说:“那你们一会儿都要回来。”
刘怡瑶站在那儿,俯视着严琅。那一刻,他觉得严琅的样子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同情——两边膝盖上都是红色的药水涂过的痕迹,动一动,刚结出来的黄色软痂就要破开,只能绷紧腿坐着或者躺着。
刘怡瑶不回答,扭头就走。
张猛看着这一幕,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刘怡瑶他们三个人去温大成的外婆家吃了糯米饭,喝了油条汤。糯米饭顶饱却也不容易消化,两个老人自己另外煮了点软糯的面条来吃。
温大成一边吃,一边赞叹道:“外公外婆,你们应该继续开早餐店的。”
外婆笑道:“老了,炒不动了。”
这边常见的糯米饭吃法有两种,一种是蒸熟之后,加上碎碎的炒过的五香干,再浇一勺用猪油炸出来的葱油,拌着吃;另一种则是蒸熟之后,像蛋炒饭似的,加上鸡蛋、黄豆、玉米、胡萝卜等配料进行炒制。今天外婆做的就是后一种,很是费了点力。
吃完饭,他们把昨天穿着睡觉的几件老头衫还给了外公。外公给了他们一人一杯凉茶,让他们带着路上喝,清热解火,夏天喝正好。
外公问道:“不是还有一个小孩吗?怎么就你们三个。”
温大成:“他昨天摔了,不好走路。外婆,我再打包一份糯米饭走。”
外婆闻言转头进厨房拿了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糯米饭捏吧捏吧,捏成团,给了温大成,嘱咐道:“让他快点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外公则又去打了一杯凉茶:“这个化瘀通血,让他多喝这个。”
三个人吃了一顿饭,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都不空着,除了原定计划中的早饭,还有四杯凉茶,一包猫耳朵,一包对虾干。
营地的帐篷是直接扎在空地上的,上头没有什么遮挡,早上8、9点钟太阳一起来,帐篷里头的温度也就噌噌噌地往上升。严琅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怎奈他的心实在静不下来。
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再一抬头,刘怡瑶就掀开帐篷,蹲在了入口处。他把手里的凉茶和饭团往严琅那里一递:“喏,吃饭了。”
严琅有心想和刘怡瑶多说说话,脑子一抽接了一句:“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刘怡瑶还没学过这一段,但他听得懂“君子”。他眼睛一瞪:“你是君子吗?你是傻子。爱吃不吃。”
刘怡瑶作势要把东西拿回来,严琅要伸手去够,一时忘了自己膝盖不能弯,又是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刘怡瑶的神色一下变得关切起来:“你别乱动,喝这个,伤口好得快。”
严琅一看有戏,示弱道:“我腿好痛,你不要凶我了。”
“我哪有凶你?”
“你刚才还不让我吃饭,还骂我是傻子。”
温大成与张猛两人刚和营地管理员退了帐篷和拖鞋,回来就听见严琅说这话。
温大成大惊:“刘怡瑶,你怎么回事?把人家好好的北京小孩带出来一个晚上就把腿摔成这样,不让人吃饭,还骂他,这也太没良心了!”
刘怡瑶也大骇,觉得这个北京人怎么这样,滑冰不会、打水漂不会、游泳也不会,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精得很。
刘怡瑶:“你听他扯呢!”说完,把眉毛一竖,转头冲帐篷那个长了一张好学生的脸,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人说:“严琅你是不是有毛病!快点给我把饭团吃了!再把凉茶喝了!今天膝盖就给我好全了,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严琅一看其他人也在,顿时不作了,拿了饮料来喝,只一口就把眉头拧起来了:“好苦。”
“良药苦口,”刘怡瑶咬牙切齿地:“全喝了。”
温大成又问了一遍刘怡瑶拖鞋的事情:“找不到拖鞋,押金要扣30,速速把情报呈上来。”
刘怡瑶含糊地说了鞋子可能在沙滩上,温大成便拉着张猛去找了。
其他两个人走后,严琅听话地把一杯凉茶吸完了。吸到下头,里面还有一些没过滤好的药渣,在杯子底部积了一层,枝枝叶叶,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刘怡瑶知道有些凉茶确实不好喝,看着严琅喝完之后好一会儿没说话,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样子,又有点后悔,问:“真的很苦吗?”
“很苦,我想喝水。”
“没有水,我还有一杯凉茶,你要不要?”
严琅赶紧摇头。
刘怡瑶把他那杯颜色浅一点的拿出来晃了晃:“我这个是甜的,加了甘草的。”
见严琅一脸不信的样子,刘怡瑶抽出吸管,扎了进去,吸了一口,咽下去,道:“真的不苦。”
严琅伸了手来接,就着刘怡瑶用过的吸管,抿了一口,评价道:“是甜的。”
共用吸管这个事情,刘怡瑶不常做,但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没有一次刘怡瑶会觉得那么别扭。
严琅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趁着其他两个人不在,他拉了拉刘怡瑶的衣角,问:“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
“你是该说‘对不起’,”刘怡瑶打断他,“但不是你想的那件事。我是生气你一声不吭一个人跑掉,那很危险。如果我昨晚没有去找你,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死掉了,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你。”
“没有,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
刘怡瑶坐了下来,背对着严琅,看着外头不远处的海,沉声说道:“那你以后别这样了,很不好。”
“我不会再忽然消失,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风把海腥味和海浪的声音一同送过来。明晃晃的太阳叫嚣着盛夏的降临。
严琅捧着凉茶,慢慢地摩挲着上面的纹理:“但是,刘怡瑶,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因为我有一个有点过分的请求,我想收回我的话……你可不可以记得昨天我在帐篷里对你做的事情?”
今天的海和昨天的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的蓝,还是那样一阵一阵的浪。
严琅:“我觉得我可能不止想和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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