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那还是我第一次做小汽车,我他妈当时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兴奋。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还没等我坐过瘾,车就停了。
我被扔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小房间,房间里还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每天都有人送吃的,说起来比我妈死了之后的那些日子吃得还要饱一些。
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香,门外又扔进来一个新的娃娃。
他一进门就哭,哭得哇哇哇哇的,吵得我睡不好觉,我便踹了他一脚。
可他还是哭,一边哭还一边说,这些人要把我们卖了。卖给一些坏人,他们会让我们吞刀片,还会把我们的手脚都砍了。
这他娘的,我突然就有些怕了。那得多疼啊,那不得疼死啊。
于是乎当这波人终于把我带出房间要再一次塞进车里的时候,我转头就来了句,“我要上茅房,昨天吃的饭馊了,我窜稀!”
他们当然不同意,硬要把我拽上车,然后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特实在地尿了满满一裤裆!
金黄的液体顺着我的裤腿在车厢里流了一大片,我还没忘再补一句,“马上了啊,就来了啊,我可真再忍不住了啊!”
“我草!”
一个大汉拽着我的衣领一脚就把我从车里踹了出去,叫我滚去墙边赶紧解决。
我麻溜儿听话地滚了到墙边,转个弯瞅见棵树蹭地一下就爬了上去,两三步之后,一脚起飞越过墙头就翻了出去。
要说这门绝技还得感谢我那后爹,要不是他天天喝醉了把我往死里打,我也不能小小年纪便练就了这一身窜天猴的好本事。
出了院子,才发现外面是个挺热闹的县城,夜市小摊儿挂着一排排的彩灯,真好看啊,照得比白天还亮堂。
我瞅了几眼,也不敢逗留,七拐八绕着就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前面的路就越来越黑,身后似乎还有叫骂和脚步声。
我腿肚子发软,有些喘不上气了。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院子,除了门口一盏昏黄的小路灯之外,里面瞅着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我走近了两步,才看到院门口立着块破破烂烂的牌子,上面写着:
“天佑福利院”。
作者有话说:
就,还有一更!
第61章 梁修(下)(三更)
这地方我听说过,我们村里那些婶子老拿这儿吓唬自己家娃娃,说什么不听话就把你扔到县城里的福利院去!
我不知道院里的这些孩子是不是因为太不听话被人扔进来的。反正老子当时可是欢天喜地自己个儿翻墙头爬进来的。
我跟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没爹又没妈。但比他们强的是,我还有一帮子惦记着我的仇家。
在院子里怂兮兮地憋屈了快两个月,当我以为万事大吉了,开始悠哉哉地带着新收的小弟们在县城里闲逛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当初要卖我抵债的仇家。
没想到那些人还他娘的认得我,一路紧追着我就到了福利院,堵在门口明目张胆地跟老韩要人。
我记得当时老韩拎了把菜刀挡在我身前,冲他们嚷嚷着:“干你娘的你们这帮黑了心的人贩子!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啊!你们谁再敢朝前一步,我他妈就砍了谁!到时候警察来了,我这叫合理自卫!他妈的老子今天砍死一个赚一个!来啊!”
我缩在老韩的身后,听到他那句“合理自卫”的时候,突然便觉得这抠抠索索的老东西可真他妈有文化!
兴许也是被老韩这股子文化气息镇住了吧,那帮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走了。
可是一直到了第二天,我也没瞅见半个警察的影子,这才明白过来老韩这个缺德的玩意儿又把人给忽悠了。
老韩,姓韩名石。作为一个校长级别的人物——这厮,是真真的不咋地。
除了满嘴的忽悠,还会到处骗钱,拖欠老师工资,克扣学生饭菜。
小伍儿说得没错,这人抠索儿啊,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抠索儿。
全县城的人都知道,福利院的韩石头是要指着我们这群傻里傻气缺胳膊断腿儿的娃娃发家致富的。
这些骂到脸上的话他也不介意,春夏秋冬脚上依旧是趿拉着那双一块五毛钱的拖鞋,嘴里嘬着两块钱一包的香烟,满院闲溜达的时候瞅着哪个娃娃不顺眼了照着屁股上就是一脚,嘴里那是没一句好听话。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在福利院的那几年,我是一点儿好都没学着。
白天的时候要跟着那帮傻不愣登的娃娃们一起上课,晚上的时候就满院子的疯跑。像我这种四肢健全精力过剩脑子又没啥毛病的,时不时地还要被老韩使唤来使唤去。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我倒也觉得挺自在,冷不丁有一天老韩带了几个警察来见我,问了一堆以前在家里的事情。
我也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些警察都凶巴巴的,问啥我就只好老老实实地答。
结果呢,没出一个月,我他妈竟然凭空多出了个舅舅。
我不认识面前这个憨头憨脑的男人,我也不乐意跟他走。
老韩急眼了,照着我的屁股就来了一脚,骂道:“我这儿庙小,养不起你个阎王爷爷,赶紧跟你舅舅滚回家去!以后甭让我再看见你个狗东西!”
我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都说让我滚了,那我就滚得了。
临走的时候,同一个宿舍的小伍儿把我送到了校门口,林落那小子没来。
我扇了小伍儿一耳瓜子,提醒道:“别老想着自己吃,顾着点林落那个傻子!”
小伍儿呆呆地看着我,问:“梁……梁子哥,你……你还回来不?”
“回个屁!”我拎着包扭头就走了。
我在我舅家也算是正正经经地吃了几顿饱饭,他还说过段时间要安排我去上学。
我脸上笑得乖巧,心里其实压根儿就不信他的鬼话。
我妈就讨厌我,她弟弟还能真心对我好?我不信,我一丁点儿都不信。
保不齐哪天又要被人卖掉了,我便日日拢着我的小包,夜夜兜里揣着把水果刀,处处小心提防。
他家这个宝贝儿子倒是傻乎乎地,长得跟只小鸡杂一样,叫赵图南。
粘得不行,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我嫌这小孩话多长得又磕碜,经常不爱搭理他。
之后有一天晚上我去上厕所,不小心偷听到了我舅和我舅妈在吵架。
我舅妈说,我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没半点规矩,说不定哪天他家那个宝贝儿子就让我给带坏了。她也没这个精力照顾两个孩子,让我舅想办法去把我退掉。
我舅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什么爹娘都走了,姐姐也不在了,老家就剩下这么个沾亲带故的,而且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不养也忒不合适了。
我舅妈立竿见影地甩了他几个耳光子。啪啪啪地,贼响亮。
到这时我才发现我舅其实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废,他也不还手,哼哼唧唧地求着说,别打了别打了,改明儿我去跟他商量商量,看看再给他寻个别的去处。
嘿呦,这事儿闹的,还商量个屁啊,老子本来日子过得挺逍遥快活的,好像谁他妈乐意待在你家一样。
第二天一早等他俩一出门,我立马就拎起了我的小包袱。正打算抬脚走人呢,家里那只小鸡杂扑上来扯住了我的腿,嘤嘤嘤地非让我带他一起出去玩。
我看着他这让人宠坏的烦人劲儿就来气,心里顿时就冒出了一丝坏水。
我问他,你爸妈把钱搁哪儿了?
这赵图南也是个傻逼,小手一挥:“大衣柜子里!”
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红票子,数都没数,一股脑就塞进了我的小包袱里。
实话实说,五毛钱能吃上个馒头,两块钱能买包烟,这么一大堆钱能干点啥我也不知道。
但在我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十三年里,我唯一明白的道理就是——钱,很他妈的重要。
我咂摸着不管怎么着老子现在有钱了就得先吃饱饭吧,还得是有肉的那种。
进了家饭馆,墙上贴的菜单花花绿绿的一片,可我唯一能认得出的却只有红烧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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