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哥哥,你对我失望了吗?”
“不,谢谢你,南疆。”
温长岭用一只手轻轻抚摸枕在腿上的脑袋,把后脑勺上的那簇头发拨成一个璇。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祝南疆突然面朝上翻过身来,温长岭低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情报处盯上了你,今后可能还会有新的麻烦,当心点。”
“我?”
“印书馆。”
“好。”温长岭点点头,停顿片刻又道,“那天跟我在一起的朋友,前段时间失踪了。”
“哪个朋友?”
“最初接电话的。”
“警察局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进人了,难道是情报处?”
“不清楚……那天我去总社找他办事,分社被封后他就没露过面,我有点担心。”
祝南疆翻坐起身整理好衣襟,又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回去问问局里有没有新抓的犯人,最好是没有,有的话你也见不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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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无功而返,铃木中佐略为失望地发了两句牢骚,不过并没有生气。
本来思想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成的,一次不行就多做几次,这个不行就换那个。况且佐仓中将抵沪在即,司令部跟领事馆正忙着准备迎接仪式和欢庆会,暂时没工夫关心区区一名印刷厂老板。
算来算去此事最为光火的应该是田东宝。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万分后悔在副领事面前多嘴,非但没能威胁到祝南疆,还白白成全了他跟温长岭一次。
——四十分钟,够打个炮了!
作者有话说:
田东宝你不对劲
第61章 佐仓昭雄
佐仓昭雄,即东京参谋本部派往上海的陆军专员,军衔为中将,具体多大不知道,反正应该比铃木中佐要大很多。
领事馆安排的欢迎仪式极其隆重,除了司令部和宪兵队,新政府的官员无论大小全部强制参加。市长和教育部长作为“中日友好代表在火车站送花,各大报社的记者抢着拍照,乐队伴奏一路从站台响到马路上。
祝南疆因为要负责维持治安没能出现在队伍里,算是歪打正着躲过一劫——不然第二天跟专员的合照一登报,天晓得又要被骂成什么样?
欢迎会一直进行到下午,火车站临时搭建了演讲台,先是佐仓中将讲话,然后是领事致辞,新上任的陈市长也上台发表了一番感言。
祝南疆因为担心有人搞破坏,因此带着警员一刻不停地巡逻,检查哨岗,直到欢迎会结束眼看专员被送上汽车,这才身心俱疲地吐了口气。
晚上的欢庆宴先是在一家西式饭店举行,照例是冗长的致词和各方发言。祝南疆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正好忙了一整天没有进食,便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吃菜。
一直闹腾到晚上十点钟,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岩泉等人还不尽兴。也不知道是临时性起还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十几辆车开过来把人拉去原日租界的一家日式酒馆,说是要换地方喝个通宵。
祝南疆作为警察局局长脱不开身,只好强打起精神跟着两三名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同僚一起上了车。
真到了酒馆之后他倒放松下来。
这条街他在两三年前来过,遍地都是日本人开的妓院,小姐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什么客人都接。看这酒馆的样子大概本来也是一家妓院,如今改装成酒店和旅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做正经生意。
今天这家酒馆上下两层全被领事馆包了。祝南疆等政府要人陪同领事和司令部的军官在二楼,与佐仓中将同桌。其余官员记者和财界人士则在一楼,几个榻榻米和室合成一间,瞬间便容下了六七十个人。
那佐仓昭雄大约四十来岁年纪,是日本人中少有的高个子,且身材魁梧,吉村领事坐在他身边就跟个鸡崽子似的。入座的时候祝南疆与他打了个照面,见那高耸的鼻梁下两颗小豆似的眼睛针扎般定在自己脸上,是个精明不好糊弄的相貌。
这次没有致辞和发言,人一到齐店家就端上酒来。一起上桌的还有五六名和服打扮的年轻女子,打扮浓艳,进屋就轻车熟路地跪坐到几位军官身边。看那神态举止,这些军中人士显然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而这酒馆大概也并不是做正经营生的地方。
只有领事和日本军官有专门陪酒,其他人并不能享受此等待遇。祝南疆因为从未碰过日本女人,此时便很好奇地往那几位盛装女子身上瞧,见她们一个个把脸涂的很白,嘴唇却是鲜红。娇小的身子套在厚重的和服里,虽然小鸟依人,但一举一动都不是很灵活。
过了片刻,又有名便装打扮的小个子女人端着酒进来,径直坐到佐仓中将身边。两人用日本话交谈甚欢,举止亲密,似是相识已久。
“这娘们长得真不赖……”
“嘘!是中将的人。”
邻座的两个中国人开始探讨起佐仓中将的风流逸事。祝南疆竖起耳朵听着,得知这日本女人名叫藤田静子,是酒店老板的妹妹,几年前曾与在上海做情报工作的佐仓昭雄短暂地相好过,如今算是再续前缘。
祝南疆听完故事,忍不住又扭头去看那藤田静子的脸——杏仁眼,略施粉黛,的确是长得不错。这时佐仓中将扭头朝这边望过来,他赶紧收回目光,端起杯子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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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餐桌上的气氛融洽起来。
祝南疆随着同僚去敬酒,铃木中佐当着佐仓大将的面对他一顿夸赞,后者拾起茶巾蹭下粘在嘴角的芝麻粒:“警察局长?好,好好干!”
楼下也有人陆续上来敬酒,敬完了也不回去,就端着个酒杯子围在桌边。祝南疆无心社交,索性把位置腾出来留给他们,自己则是抓了包烟溜出门去。
这是栋纯日式楼房,原来二楼大概是作旅馆之用,如今一半布置成吃饭的包厢,另一半仍是客房。已有人三三两两地站在走廊里抽烟,大概是同自己一样受不了包厢内的嘈杂,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祝南疆七弯八绕地走了一段,发现几个没人的房间开着门,大为欢喜地进去坐了下来。
——他可没兴趣站着抽烟,奔走一天腿都快断了,现在最好是能有个浴缸给他泡个澡睡上一觉。
刚坐下没多久一名佣人打扮的日本姑娘走了进来,怀里夹着个盆,看到他略为吃惊地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这儿能坐吗?”祝南疆看出对方是要打扫房间,忙屈腿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
姑娘不说话,弯腰把盆子放到地上,开始自顾自地绞毛巾擦衣服架子。祝南疆见她没有驱逐自己的意思便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地又坐了回去。
“有没有打火机?火柴也行。”
依旧没什么反应。
祝南疆手里捏着烟,目光在对方朝后撅起的腰和屁股上来回扫了两圈,心想:“身段倒是不错,可惜听不懂中国话。”
姑娘擦完桌子又端起面盆出去了,不到一分钟又折回来,手里拿着个打火机。
祝南疆见状愣了一下,难道这娘们听得懂自己说话,只不过是个哑巴?
“谢谢……”他伸手去接打火机,然而对方笑着往后缩了一下胳膊,又指了指桌上的香烟。
祝南疆瞬间会意,把香烟往嘴里一叼向前探出脖子。
姑娘靠膝盖挪动身体,像只小动物似的摇摇晃晃凑到近前,“啪”地打亮火苗。祝南疆与她近距离相对,嗅到一股年轻女子身上特有的充满活力而洁净的味道。
烟点着了。他就势吸了一口,用刚学会不久的日本话又说了声“谢谢”。对方似乎被逗乐了,神情夸张地用手捂着嘴笑,然后很自然地拍了一下他的膝盖。
祝南疆怀疑自己记错词出了洋相,然而对方一个劲的光是笑也不说话,他也只能用微笑掩饰尴尬。
作者有话说:
高亮预警,接下来几章会比较刺激∠( ᐛ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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