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峣翻了个白眼:“叫司机来接,然后被我爸妈或者张鹤半路截胡么?”
手机震了一下,于思远悄悄打开一看,就一个字。
蒋哥:“嗯。”
蒋哥:“嫉妒就直说。”
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到那种明明嘚瑟却还故作冷淡的装逼犯儿。
于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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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远不着痕迹地找了个墙根靠着,好整以暇看他哥表演卖惨。
——他恍然大悟地想,哦,原来蒋秋桐那个时候,感觉到了痛啊。
第115章
纪峣到了H市的时候情况有点不好,他的伤口只是外部大致愈合了,其实内部还没有长好,坐着飞机来了这么次高空之旅,让他感觉腹腔里要裂开一样。他没有管它,坚持要快点见到蒋秋桐,然后立刻,马上,直接把人带走。
他一夜未眠,再加上一路自己吓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脑补,现在在他的想象里,蒋秋桐已经楚楚可怜地倒在了冰天雪地里,衣不蔽体,背后的伤痕开裂,鲜红的血液落到了雪地里……
亏得于思远没有读心术,否则肯定会让他醒醒,现在离冬天还早着呢,哪怕是H市也远没到下雪的时候。
他们定的是五点半的飞机,落地时还不到七点。这时天才刚亮,路上行人稀少,他们坐在出租车里,沉默地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于思远觑着纪峣苍白的脸色,抿了抿唇:“就这么害怕出柜么?”
“嗯?”纪峣恍惚了一下,才点头,“我真的很怕这种事。”
他这么坦诚地说害怕,反而让于思远没话说了。这人究竟是害怕出柜,还是害怕蒋秋桐出事?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老式居民楼,不是小区房,没有电梯,一楼就是门面,一出楼道就是马路。条件倒也说不上多差。纪峣脚踩在昏暗的楼道里,心里想,幸亏是2楼,否则老蒋一身伤的还要爬楼梯,那也太造孽了。可是2楼也不好,又吵又潮湿,看着老楼,虫子老鼠什么的肯定也多。
他越发坚定了要把蒋秋桐带回去的心,这会拿出了设置企划案的劲头,在心里打腹稿,寻思着怎么把人说服了。
却不知身旁的于思远在心里咋舌,自打他通风报信,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小时,蒋秋桐就退了病床还找了这么套符合现在人设的房子,好他妈高效率。
你蒋哥还是你蒋哥。他真服了。
按着门牌号在防盗门前站定,纪峣冲于思远打了个眼色,男人老大不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去敲了门。过了挺长一会儿,才听到里头传来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蒋秋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谁?”
演的跟真的似的。
于思远硬着头皮陪他演:“哥,是我。”
没办法,纪峣就在旁边看着呢——这混球还不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他旁边的,而是躲在隔壁邻居的防盗门边,一个不会被猫眼瞧见的地方,探着脑袋悄悄地看。
估摸着是没从猫眼里瞧见想见到的人,蒋秋桐沉默了下,声音也冷淡不少:“你来干嘛。”
于思远恨不得踢他两脚:“你先让我进去!”
蒋秋桐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刚想问纪峣呢,就见他弟冲他打了个眼色,他立刻懂了,果然他看到后面有个人,紧接着他弟进来,进来以后也不换鞋,就跟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似得站在门口,踟蹰着,一副怕被赶出去的模样。
这副心虚愧疚的样子……有点动人。但凡换个场合,这两个男人大概都会直接把他扔到床上去。
蒋秋桐不知道他这会儿的表情有多柔和,冷淡的眉眼都舒展开了,清冽的眼波也化去了冰,融成暖滩,他缓声问:“纪峣?你来干嘛?”
刚才才被这句话怼了一脸的于思远仗着纪峣看不到,面无表情地对他哥比了个中指。
纪峣不答,他细细打量蒋秋桐。
男人穿着宽松的长袖睡衣和睡裤站在那儿,气势依旧是凛冽的。他看不出他的伤势,转而盯着对方发干起皮的嘴唇,和明显不健康的脸色,反问:“你伤好了?为什么不住院?”
蒋秋桐道:“医院病床紧,医生让我每天去门诊输水,回来自己涂药休息。”
纪峣简直难以想象,他从未遇到过想住院结果没病床这种事儿。
好好一个大家公子,怎么落魄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想蒋秋桐这样的人去乱糟糟的门诊,孤零零地坐在那打吊瓶,就觉得心口发酸,他向前一步,一把攥住男人的腕子:“走,我们回A市,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给你找个好医生让你住个好病房还是办得到的。等你养好了,我再找找关系,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学校,继续当你的教授——”
蒋秋桐忽然拍掉了他的手。纪峣愣住了,茫然地站在那:“……怎么了?”
男人抿了抿唇,像是勉力维持着自尊,半天后才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你扯着我伤口了,疼。”
于思远不着痕迹地找了个墙根靠着,好整以暇看他哥表演卖惨。
啧,看着冷硬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骂人呢。这演技真是糟透了。
纪峣却没发现他的演技有多糟糕,他被蒋秋桐这句话砸懵了。
蒋秋桐说疼?这个男人……居然怕疼?
在纪峣心里,蒋秋桐是不怕疼的。
不,不对……准确的说,在他心里,蒋秋桐是不会疼的。
他用一种全新的、震撼的、不可思议的如同发现了未知生命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细细地看:看他抿紧的唇,看他因低烧而潮红的脸颊,看他渐渐渗出冷汗的额头,看他此时此刻仍旧挺直的背脊……看了又看,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蒋秋桐也是人,伤了他,他也是会疼的。
纪峣静默了下来。心中情思翻滚,净是从前他拒绝蒋秋桐时,对方那张毫无情绪起伏的棺材脸。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很小很小,以至于纪峣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才记起来。
那时候他一口气跟兄弟俩都分了手,有次半夜睡不着了,跑去公园里散步。那个公园离蒋秋桐住的地方不远,他们没事的时候会在里头溜达溜达。
那时候正是初冬,地上覆着白雪,竟还有之前未落尽的枫叶。他捡起来一片,忽然想起答应蒋秋桐,给对方做一片枫叶书签。他一时脑热,拍了张照过去,然后打了一句话:“忽然有点想见你,哈哈哈。”
发完他觉得自己脑残,赶紧把消息撤回,然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拿着那片叶子发呆。风刮了起来,他觉得有点冷了,便准备回去。他走出公园,刚想要拐角,就听到手机在响,接起来一听,听筒里传来男人沁着冰雪的声音:“在哪。”
“我在……”纪峣握着手机,刚准备满嘴跑火车,就愣了。
他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街角的蒋秋桐。
男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踏着满地白雪,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电话还没挂,他甚至能听到那头传来的,脚步踩在雪地里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蒋秋桐站在他面前,把电话摁断,仍旧是那样淡淡地看着他:“你说你想见我。”所以他来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静默无言。
蒋秋桐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纪峣开口。他垂下眼,问:“看完了么?看完我就走了。”
说完,没等纪峣说话,蒋秋桐顶着呼啸的夜风,转身走了。
纪峣细细地回忆那个蒋秋桐,回忆起了他微微抿紧的嘴唇,于是恍然大悟地想,哦,原来蒋秋桐那个时候,感觉到了痛啊。
……痛了也不说,难受了也不说,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说。
这男人,他是傻子么?
纪峣陷在回忆里,一时接不上趟,竟呆在了那里,兄弟两个不知道他忽然闷在那儿干什么,不由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就见纪峣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整理了下姿势,正对着蒋秋桐笔直站好,他紧抿着唇,接着深深对男人鞠了一躬。腹部的伤口扯得有点痛,绷带把他缠的紧紧的,让他下弯的姿势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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