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不是满双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Alpha低头拨了拨耳边的发,一手插兜一手扯开领带,抬眼看向天花板,嘴里吹起了口哨装聋作哑。
你说任你说,我不听。
背头男人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好不要脸的家伙,怪不得这么嚣张。
陆浮一口气塞了三颗糖,运气不错,都是葡萄味。
可以消消乐了。
跨过一地的血污,陆浮从满双的小弟手里夺过了根干净点的新铁棍,拿在手里挥了挥,充分贯彻了满双赋予的“强盗”称呼。
铁棍在水泥地面上拖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随着陆浮的逼近,四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警惕了起来。
四个成年人制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并不是难事,真正值得防备的是满双。
“小孩儿,别靠太近。”满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眯着眼说。
陆浮嘴里含着糖,没回话。
他在距离背头男人三步远处站定,将手里的铁棍抛了过去,长棍在空气中转了几圈,男人反射性抬手握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和我玩个游戏吧,”陆浮弯起唇,月牙似的眼镶在脸上,“赢了就放你走。”
背头男第一时间看向了满双,Alpha依然咬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饶有兴味的笑起来。
满双的态度值得参考。
能在地下城生活的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起诺加当初的所作所为,男人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他握着铁棍弯下腰问:“好,小孩儿,你要玩什么?”
不管玩什么,他都奉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小弟们退后一米空出宽敞的圆圈,男人听到规则后当即暴起,举着铁棍对准陆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黑色的衣物看不出血迹,只有跪倒在地的身体和骤然砸落的铁棍宣告了游戏结局。
铁棍滚到了陆浮的脚边,堪堪停住。
陆浮放下枪,蹲下身捡起铁棍还给了那个小弟。
这是雨夜那晚,被陆浮称为“垃圾”的枪,后来被引路人送给了陆浮。
背头男一手捂住心口,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几秒后,全身一软趴在了地上。
血从唇角涌了出来,男人睁着怨毒的双眼注视陆浮的背影,嘴里呢喃着:“骗子…你这个骗子…”
什么一对一决斗,赢的人走输的人死,根本就是谎言,你他爹的怎么不早说你有枪!
骗子!
“少给我多嘴,谁规定你用铁棍他就不能用枪的!”满双上去给了他的脸一脚,直接踹下了一颗牙。
在地下城讲规矩,和在塞布星找太阳是一个意思。
剩下三个人直接由满双代劳,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一晚上切磋死了五个中层干部多少还是有点夸张了。
满双看着横亘在地面上的尸体,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小孩儿的发顶,他力道不小,把陆浮柔顺的黑发揉成了一团翘起的杂毛。
揉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顺眼,一点点给小孩儿捋了回去。
陆浮:“……”
有病就去吃药。
满双蹲下身,手掌在陆浮的脸上一压一按,两边的软肉都被挤了进去,他语重心长的说:“老板要是把我们开除了,以后咱们只能去冈南区讨生活了。”
陆浮眨了眨眼,握住满双的手腕向下一拉,把自己的脸颊解救了出来。他仰着脸,似有不解的问:“把老板杀了不就好了?”
你小子说的轻巧。
出乎意料的,陆浮和满双并没有受到老板的苛责,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满双最后只能归结于老板早就想清理手底下的人了,他们误打误撞立了功。
陆浮十五岁那年,满双死了。
在地下城死人是常态,保不齐今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乱葬岗。
诺加陪了陆浮一整个白天,Beta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冷心冷情让诺加有些意外。
红发Alpha坐在台子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在下方晃动,“我以为你和他感情很不错。”
陆浮照旧给小灰狗喂了食,将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梳着毛,听到诺加的话,他奇怪的抬眼:“是挺好的,怎么了?”
诺加挑眉:“他死了,你不伤心”
陆浮指了指诺加身下的祭台,“死亡是回到神膝下最快捷的方式。”
陆浮背靠着神像盘腿坐着,潮湿的月光从天窗落下,像是撒下一层糖霜,少年则成了盘中的饵食,被神所窥伺。
莹白的神像周身似有光晕,诺加再仔细看时却消失了。
他从祭台上跳下来,低声问:“你的神会吃人吗?”
“你会吃人吗?”
陆浮躺在床上,对着虚空问。
诺加离开后,陆浮回到了自己的住宅,他不知道神是否在注视着自己,因此提出问题时也没想着能够得到回应。
闭上眼,漆黑的淤泥覆上了少年的身体,将他拉进无光的世界中。
【我很挑剔。】
神的声音中有些许戏谑,祂并不否认自己吃人的事实,甚至有意吓唬陆浮,然而少年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呼吸平稳而缓慢。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喂。】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我不是免费陪聊。】
神不再说话,空间中只有黑泥在缓缓流动,陆浮的睡相很乖,像是一具停灵的尸体。
许久后,空气波动了两下,淤泥散去,陆浮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
乙埃星,四等星。
外貌清俊的青年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远远的跑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个急刹在青年面前停住,兴奋的说:“老大,陆浮成为首席了!”
青年艰难的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礼物寄过去了吗?”
“寄过去了!老大你放心,星舰也修好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灰鸦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僵 ,披上漆黑的斗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匆匆向着星舰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星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安的跟着。
灰鸦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捂住眼睛,摇摇欲坠的眼珠被男人重新塞了回去,他的面皮在一点点瓦解,黏不住下方的血肉,骨架即将从身体中抽离。
神赐予的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灰鸦冲进星舰驾驶舱,二话不说将目的地定为了塞布星。
他试过很多教堂,塞布星的教堂中神的力量最为明显,灰鸦光是站在祭台中央都能感觉到皮肉修复的麻痒感。
神究竟是什么呢?
灰鸦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死人肉白骨,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神,是不是无所不能?
“轰——”
星舰着陆。
灰鸦甩开焦急的下属,快步跑向了教堂,血一滴滴砸在泥地里,下肢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鞋子兜不住骨头,从脚上脱落。
灰鸦已经无心去捞自己从眼眶中滚落的两颗眼球,双腿彻底化作了白骨,他无力的跪在地上,靠着双手以匍匐的姿态拖动身躯。
“神啊…”
他以为自己在恳求神明怜悯,实际上一开口只有骨骼碰撞的嘎达声。
一狠心,灰鸦扭头扯断了腰部以下的骨头,负重减轻后终于成功爬进了教堂。
“呃啊啊啊——!”
凹陷的斗篷突然鼓了起来,残缺的骨架上长出了肉丝,血水汇聚,灰鸦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鸣,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球充血,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灰鸦每一次都会痛到痉挛,他长期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战斗中的疼痛也就失去了敏感度。
灰鸦汗津津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仰头看着神像,第一次从内心产生一股怨怼。
神无所不能,抹除他的痛苦也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让他一次次体会这样濒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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