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煊:“……”
话是好话,只是从江与临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
小船抵达目的地,辽远号的悬梯早已放下。
慕容煊亲自在侧引路,迈进舰岛时,低声说了句:“小心台阶。”
江与临应声说:“谢谢。”
慕容煊却愣了愣,转头看了江与临。
江与临诧异回望:“怎么了?”
慕容煊沉默数秒,说:“你忽然这么客气,我还挺不习惯的。”
江与临迈上台阶,张口就胡诌道:“我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记仇。”
慕容煊‘哦’一声:“所以你带着御君祁潜入南方基地,躲在酒店柜子里堵我,就是为了跟我叙旧。”
江与临斜了慕容煊一眼,居然罕见地既没发火也没怼人,语调平静道:“你不是说要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听到这话,纵然是城府颇深的慕容煊,也不由脚步微顿,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
江与临侧头看过去:“怎么了?”
慕容煊:“我是不是快死了?”
江与临头上缓缓浮现三个无形的问号:“???”
慕容煊继续道:“你每次捅死怪物前,也是这么心平气和,平静淡然地送出临终关怀。”
江与临:“……”
慕容煊知道江与临不喜欢处在密闭的环境,就没带他乘坐电梯。
舰岛的楼梯很长,旋转着盘上去看起来高不可攀。
可真正踏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三楼。
办公室门前站着两位配枪的勤务兵,军衔都不低。
慕容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敲了敲门,等待数秒后推开门,低声说:“去吧,长官等你很久了。”
听到这句‘长官’时,江与临微微愣了愣。
他之前听慕容煊说翟远州来了,想当然地以为会议室等他的人是翟远州,还疑惑慕容煊为何叫称呼翟远州为长官。
这关系是从哪儿论的。
难道慕容煊也进了异监委?
他怀着几分疑惑走进办公室,木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微不可察地轻响。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起头,敛眉朝江与临看过来。
江与临:“!!!”
那男人身材高大,两鬓微斑,虽不再年轻,面容却依旧端正英挺,额心有几道深深的纹路,显得气质格外严肃,如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可在看到江与临的刹那,那紧皱的剑眉舒展开来,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江与临张了张嘴,眼中满是震惊:“大舅?!”
钟清山看着眼前的外甥:“气色比之前好,人瞧着也更精神了,最近过得不错?”
江与临扫了眼桌面上摞得厚厚的文件:“不上班以后人就是会更年轻一些。”
钟清山淡淡扫了江与临一眼:“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江与临知道他大舅想听什么,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我整理的材料,都是有关深渊公司和高能陨石的具体信息。”
钟清山把资料放在一旁,闭目捏了捏鼻梁。
在最信任偏爱的小辈面前,他不由显出几分罕见的疲态:“你口头汇报给我听吧,看那些东西就心烦。”
江与临半靠在办公桌上,玩笑道:“钟副主席,看报告心烦的工作态度可不够端正。”
钟清山语调严肃从容,但眼中却有笑意:“中央批示的红头调任书马上就下来,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江与临从桌上捡起烟盒,拿出一支烟,放在指尖把玩。
钟清山沉声道:“怎么?还没玩够,不想回来干活?还是有什么要求?”
江与城用火柴点燃香烟:“要我上任没问题,我服从组织安排,职务职级也都无所谓,但我得带一个人。”
钟清山目光如炬:“你确定是人?”
江与临弹烟灰的手一顿:“好吧,是一个怪物,我负责监管的神级怪物,御君祁。”
钟清山神色不见明显变化:“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江与临看向钟清山:“什么条件?”
钟清山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金属盒。
钟清山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手环。
手环材质奇特,似金似玉,在灯光下发出温润的光。
江与临皱起眉:“这是什么?”
钟清山说:“抑制手环,里面融合了陨石‘玉蟾’的粉末,用于抑制神级怪物显露原本形态。”
江与临瞬间洞察了钟清山的意图,拒绝道:“不,我不会给祂戴上这个的。”
钟清山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江与临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知道M国盯上御君祁很久了,这次更是打着清剿神级怪物的名义,追寻御君祁磁场而来,陈兵太平洋西部海域,虎视眈眈直逼我国海疆线。”
江与临故意微窒,抬眸看向钟清山:“不需要抑制手环,御君祁也能隐藏磁场,我会告诉祂收敛一些。”
钟清山摇摇头:“主动收敛总归没有外物限制保险。在第三基地,祂磁场收敛的也很好,最后还不是因为某些原因突然爆发?怪物的情绪太不可控了。”
事实确实如此,江与临无从反驳。
钟清山拿出那枚手环,动之以情道:“玉蟾陨石下落不明,要收集这些粉末收可不容易,这手环对怪物没有危害,能够完美隐藏怪物身份,御君祁行踪消失后,M国师出无名,你能带着祂进入基地,也不会有人在背后商榷你的行为,这能减少很多麻烦。”
江与临后退半步,语气微冷:“钟主席,首先,我从不觉得御君祁是麻烦;其次,您就是把这手环形容得再珍贵,也掩盖不了这是一根狗绳的事实;最后,我江与临问心无愧,不怕任何人来过问。”
闻言,钟清山不怒反笑。
他看着江与临,眉目间浮现出一丝怀念神色。
三十年前,他妹妹钟蔷也是这样。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母亲端着精致昂贵的咖啡杯,温声细语地劝钟蔷,让她在联姻对象发现前,赶紧和那个穷小子断了联系,别给自己找麻烦。
钟蔷站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冷着脸说——
他不是我的麻烦,那个自以为是的联姻对象才是,我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是钟清山最后一次见到钟蔷。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
三十年后,钟蔷唯一的孩子站在他面前,说出相似的话。
这世界仿佛一场巨大的轮回。
命运沿着既定的轨迹蜿蜒向前,每个人都站在固定的位置上。
木已成舟,一切早已注定。
*
三小时后,江与临离开辽远舰,回到了海岛上。
御君祁坐在船舷上等他。
看到御君祁的刹那,江与临心中的烦闷倏然消散。
御君祁跃下船舷,问:“谈得怎么样?”
江与临倒了一杯酒,加满冰端在手里,气冲冲地说:“不怎么样,谈崩了,我们不回中心基地了。”
御君祁小狗歪头,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谈崩了。
不过祂也不在乎这些。
御君祁往窗外看了看:“那艘大船还没有走。”
江与临喝了杯酒,神色难掩倦意:“是的,M国的航母也没有走,可能要打仗了。”
御君祁坐在江与临身边:“你是不是不放心那些人类,江与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可以偷偷跟着你。”
江与临轻轻摇头:“不行。”
在看到那枚手环之后,江与临完全看清了中心基地高层的盘算。
他们既想获得神级怪物的支持,又担心怪物不可控,不知倾尽了多少人力物力,搞出来一个能限制御君祁显露真实形态的抑制手环。
手环虽不会压制怪物的能力,然而这些力量一旦被禁锢在人类拟态中,就不可能像展露真实形态那样蓬勃庞大,如拔山超海般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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