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微微垂头, 凌厉的目光从眉峰下注视着院中央。那在沈蜷蜷看来只是空地的地方, 此刻正伫立着一只庞然大物,和褚涯隔着雨幕对峙着。
黑狼在院中左右踱步,但那双冰冷绿瞳死死盯着褚涯,龇着的尖牙反着白光。
褚涯曾经在一家工厂内见过疯狗,被绳子拴着准备处决,那眼神就和此时的黑狼一般,凶戾且狂乱。但黑狼又和疯狗不同,它目光里透出狡诈,分明还有着神智,而且正在盘算和衡量。
它的目标应该是沈蜷蜷,但刚才被褚涯刺了一刀,脊背上还冒着缕缕黑烟,所以对他有些忌惮,没有敢再扑上前。
褚涯握紧匕首横在胸前,时刻注意着它的动向。沈蜷蜷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步步小心地靠近褚涯,惊慌地问:“沈喵喵,你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让开!”
褚涯瞧见黑狼突然绷紧身体,知道它要趁着这机会扑来,猛然出声喝住沈蜷蜷,同时滑动轮椅往前冲出。
沈蜷蜷的脚立即停住,惶惶地站在了原地。
黑狼看似扑向褚涯,却在快要下落时转变方向,张开大嘴咬向了沈蜷蜷。褚涯没有挡住,眼看它就要越过自己身侧,便猛力一撑轮椅扶手,整个人脱出轮椅向左扑出。
褚涯摔到满是积水的地面,腿部的疼痛差点让他晕厥,但他手中匕首也扎入了黑狼的颈部。
这点伤对黑狼算不了什么,它继续往前扑,但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嚎,直接从空中砸落院子里,溅起一片水花。
褚涯疼得眼前发黑,却强撑起头去看沈蜷蜷,看见他还安然地站着,又转头去看黑狼。
黑狼躺在地上翻滚,身体不停抽搐,四肢强直地伸展又蜷缩,如同正在经受剧烈的痛苦。
瞧着不像是被刀伤,反而像是突然爆发了什么猛疾似的。
它察觉到褚涯的注视,便朝他露出狰狞的长牙,喉咙里也发出野兽的凶狠低吼。
褚涯喘着气趴在地上,侧脸浸在水里,发红的眼睛盯着黑狼。
黑狼也看着他,那双兽瞳里满是暴戾,目光如同淬了毒。它暂时放弃沈蜷蜷,朝着褚涯龇开尖牙,竟然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杀我,你也会死。”褚涯嘶声道。
他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但见黑狼还在接近,也忍着剧痛慢慢撑起上半身,握紧了手中匕首。
沈蜷蜷还处于刚才那一幕中没回过神,只站在屋檐下倒抽着气,惊恐地流着眼泪。
他不明白褚涯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凶,自己冲进雨里往地上摔,还拿刀对着空气乱捅。
雨水让黑狼的毛发紧贴着身体,却更显出它体型的庞大。它蹒跚地一步步走向褚涯,喉咙里发出低吼,脊背微弓,是一个随时往前扑出的状态。
褚涯竭力撑起上半身,咬着牙道:“不管你,你变成了什么,也是,也是我的量子兽。你杀我,你也会死!”
黑狼慢慢顿住了脚,似在思忖考量,接着转回头,阴狠的目光看向了屋檐下的沈蜷蜷。
褚涯屏住呼吸,绷紧了浑身肌肉。就在黑狼准备冲出的瞬间,用尽全力再次扑出,一手抓住它背上的皮毛,一手扬起了匕首。
虽然黑狼是他的量子兽,但他丝毫没有手软,扑哧一声闷响,刀锋捅入了黑狼颈部。
“吼——”
黑狼和褚涯同时摔在地上。
剧痛让褚涯短暂地失去意识,只模糊看见沈蜷蜷朝他奔来,而黑狼也倒在身旁,身体痉挛地抽搐。
“沈喵喵,你不要再摔了,你不要摔了……哇……你吓到我了,你在干什么?我们把刀丢掉好不好……哇……”
沈蜷蜷终于回过神,也顾不得害怕,只冲上来抱住褚涯,一边嚎哭一边将他往轮椅上拖。但他力气太小,每次用力,褚涯垂在胸前的脑袋虽然在轻轻摇晃,身体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二班,加油呀……呜呜……沈喵喵,你动一动……”
褚涯被冰冷的雨水激得很快醒转,他睁开眼,视线重新有了焦距,却看见那黑狼已经站起了身,朝着他身后的沈蜷蜷扑来。
褚涯的匕首已经摔脱手,眼见黑狼凶性大发,便一把推开沈蜷蜷,双手猛力前推,撑住了黑狼俯低的上下颔,死死抵住不让它往前。
黑狼看似凶悍,实则虚弱,身体还在一下下抽搐,颈子上的刀口冒着黑烟,四条硬撑着的腿也不断发着颤。
一人一狼对峙几秒后,都倒在地上,却也都没有放弃,继续在积水的地面上翻滚。
“沈喵喵,沈喵喵……”沈蜷蜷拖不住褚涯,眼见他又疯了似的在地上滚,既害怕又担心,只无助地放声大哭。
褚涯使出全力箍紧黑狼,额头鼓起青筋,不断喘着粗气。他瞥见沈蜷蜷又要过来扶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别,管我,躲开……”
听见他还能说话,沈蜷蜷总算安心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声突然收住。
“是不是有鬼?你是在和鬼打架吗?你是不是在和鬼打架?”沈蜷蜷尖声追问。
褚涯腾不出力气说话,沈蜷蜷瞧他突然朝着前方挥出一拳,终于了悟,大叫道:“你肯定在和鬼打架!”
他去看地上有没有脚印,但地面全是水,干脆冲到围墙边,捡起了一根铁棍。
“我来帮你打鬼!”
沈蜷蜷拿着棍子在褚涯身边挥舞,带着哭腔大吼:“你这个厚脸皮,滚,沈喵喵叫你滚,你就得马上滚。我要打死你,我要抓住你……”
他这样胡乱挥舞棍子,不想真的击中了黑狼。他心头大骇,盯着那空荡荡的地面看了两秒,开始连接挥打,嘴里嘶声给自己喊着口号。
黑狼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嘴角往外滴着涎水,身上也不断挨着沈蜷蜷的棍子。它没有再坚持,只用力甩掉褚涯的手,撑起身,踉跄地冲向了院门。
褚涯看着它消失在院门口,确定它不会再回来,这才脱力地仰躺下去,闭上眼大口喘气,任由雨水浇得满头满脸,再灌进嘴里。
“你死了没有?告诉我,你死了没有……你怕了吧?是不是怕了?打哭了吧?肯定哭了……呜呜……疼你就滚,快滚……”
沈蜷蜷却不知道黑狼已经离开,还在拼命挥舞棍子。他的雨衣兜帽滑下去挂在后背上,眼睛被淋得睁不开,已经不辨方向地打到了院子边去,眼看就要碰到围墙旁的那堆杂物。
“沈蜷蜷,沈蜷蜷。”褚涯连喊了好几声,才将沈蜷蜷给喊住,又对他伸手:“过来扶我一下。”
沈蜷蜷停下了喊叫,转头看四周,褚涯又道:“它已经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走了吗?”沈蜷蜷发着抖。
“对,已经走了。”
沈蜷蜷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伸手去扶褚涯,却站立不稳地一屁股坐在他身旁。褚涯去拿他手里紧握的铁棍,拿了两次都没有拿走,便将人揽进怀里,拍抚着后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沈蜷蜷也抬手抱住了褚涯,呜咽着道:“是我把他打跑的。”
“对。”
“你被咬了没有?”
“没有。”
“我,我把他打得哭,他边哭边跑了。”
褚涯抱着沈蜷蜷轻声安抚,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才让他扶自己坐上轮椅,一起去到了屋檐下。
他推开居中那间房的门,和沈蜷蜷一起将推车推了进去,打开其中一个编织袋,找出了取暖器。
得益于他提前准备,这两天都有收拾这排房屋,也在附近找到了连接到垃圾场的线缆,自己添加了一条线路,让这屋子通了电。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客厅,右边一扇门连接着卧室,左边则是厨房。卫生间在这排房子的尽头,是个用水泥砖单独砌成的小隔间。
客厅不大,但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取暖器发出橘红温暖的光,迅速提升了室内温度。褚涯将两人身上的衣物扒下来,翻出撑子架着烘烤,又扯出被子铺在沙发上,让沈蜷蜷躺进去,将他全身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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