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通道,光线变暗,雨声变小,褚涯脑中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才停止,被冻住的血液开始流动,也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从腰后拔出匕首,反手朝着顾麟的胸腹狠狠刺去。
顾麟依旧面带微笑,只在刀锋袭来时横掌切向褚涯手腕。但褚涯却在他出手的瞬间,手臂下压,匕首直接刺向顾麟下腹。
他这下变幻太快,顾麟不得不迅速后退,雨伞也掉在了水里。但算躲过了这一下,刀锋也在他手背上拉出一道血痕。
嘶——
他肩头上突然出现了黑蛇,朝着褚涯凶恶地嘶叫。
褚涯满心都是仇恨,见到顾麟后退,也推着轮椅往前,匕首跟着连接刺出。
顾麟一边格挡一边道:“差点忘记了,你虽然精神域受损,但身体却是B+哨兵,是我小瞧你了。”
“那你就给我死!”褚涯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一句。
两人从通道退到了前院,迅速被铺天盖地的大雨罩住。褚涯的雨衣滑脱,双眼被雨水和怒气染成赤红,只不管不顾地朝前方进攻。
黑蛇朝他跃出,他看也不看地一拳朝那方向击去,重重一声响,黑蛇飞向后撞在墙上,如同一段烂麻绳般摔进雨水里。
被仇恨驱动的褚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虽然还坐在轮椅上,顾麟是高过他半级的A级哨兵,却也依旧让顾麟应对得不轻松。
顾麟再一次差点被褚涯的匕首刺中,脸色更加阴沉,眼底也冒出一丝狠意。他不再只使用拳脚,倏地调出精神力,犹如一把重锤砸在了褚涯胸膛上。
褚涯的轮椅带着他向后飞出,沉重地摔在院子里,半天都没有动弹。
顾麟喘着气,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慢慢走向褚涯。
褚涯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在缓过那口气后,又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往下淌,淋湿的头发盖住额头,发间露出的一双赤红眼睛瞪着顾麟,像是一头想要扑上去撕咬的野兽。
顾麟走到他身旁,问道:“恨我?”
褚涯咬着牙继续起身,顾麟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道:“小涯,你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姑父以前就说你还欠缺冷静,你忘了吗?”
褚涯喘着气道:“我没忘,我没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没忘你在被妈妈带回去之前,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是的,我瞧不起你,我一直都瞧不起你,我父母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可怜你这条野狗,应该让你烂在深渊,像条蛆虫一样烂在深渊。”
顾麟歪头看着他:“想杀我?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想我死的人多了,包括你的父亲褚诚煜。但我现在还站在这里,看着他落水狗似的儿子,他却只能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哦,对了,云巅寸土寸金,但已故的晨星会会长还是有墓地的,就葬在他最爱的云海种植园区,那里空气和环境都不错,非常好。”
褚涯原本正撑着身体想站起来,闻言顿时僵住,只呆呆地注视着面前地面,连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
“对了,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云拓也死了。”
褚涯再次听到了那剧烈的噪音,穿透他的耳膜,在脑内掀起海啸似的轰响,剧烈得能屏蔽掉世间所有的声音,却屏蔽不掉顾麟的话语,还在坚持不懈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带着一群人想逃离……又自己单独折返……在海边时遭到我们的追捕……已经坠海身亡……”
“啊——”褚涯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颈子上爆出了条条青筋。强烈的仇恨和痛苦,让他突然平地跃起,手中匕首刺向了顾麟的面门。
黑蛇再一次出现,一口咬在褚涯手腕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继续往前刺出。
顾麟没有去硬挡,只调出精神力在身前布下了一张防御盾。
砰!
防御盾在褚涯的匕首下粉碎,刀尖也断成数段飞了出去。
褚涯握着半截断刃继续前刺,顾麟后退一步避开,精神力跟着击出,重击在褚涯的后颈上。
褚涯往前冲出两步后,站定,慢慢转过身。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入身下雨水里,顿时消散不见。
他就这样怒视着顾麟,身形晃了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褚涯趴在地上,侧脸紧贴着冰冷的雨水。他脑子里一片昏沉,还想站起来,但只动了动手指,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感觉到顾麟在他身旁蹲下,感觉到又有人走入这间小院,一道算不得陌生的声音响起:“你把他打死了?”
“怎么可能呢?没有。”
褚涯勉强睁开眼,模糊视线里是一名高瘦的军官,认出来人是顾麟的向导靳高。
“那你问出东西的下落了吗?”靳高问道。
“我表弟脾气暴躁,还没开口就动手。”
褚涯的脸被拍了拍,顾麟俯下身问道:“小涯,姑父把那东西藏在哪儿了?”
褚涯没有任何反应,空茫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半空。
“小涯,你知不知道姑父正在进行一种实验,已经到了快成功的阶段。他把研究结果放在盒子里,藏在了一个秘密地点,也将那地方告诉了你。你把姑父给你说的告诉表哥,表哥就会带你回云巅,给你疗伤,以后回军校继续念书。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恨我,而我也不会为难你,也会兑现这些对你的承诺。”
褚涯依旧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小涯,表哥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姑父在研究什么吧?他研究的是治疗黑疽病的办法。可明明就要成功了,他却说研究成果不公开,以后也只给晨星会的人治疗使用。这世上那么多被黑疽病威胁的人,云巅的普通民众、矿场的矿工、克科镇的居民、以至于福利院的小孩……难道他们患了病,就由着他们死去?因为他们没有尊贵的地位和身份?”
顾麟长长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痛苦吗?那是我的姑母姑父,我做了一切都是为了大义。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肯定不相信表哥,但以后就会明白表哥的苦衷了。”
顾麟说完这些,就将褚涯从地上抱了起来,靳高给他们撑着雨伞,一起走向后院。
“我现在送你回去休息,你先好好养病,表哥也不逼你,你愿意在这儿住那就住着,等到哪天想通了,想告诉表哥那盒子的下落,就上云巅来找我。”
顾麟将褚涯抱进后院房间,搁在沙发上,靳高再去卧室拿出一床毛毯给他盖上。
“药呢?有带着药吗?”顾麟问。
靳高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装着药的袋子,放在了旁边小桌上。
“这些药是疗伤的,你先把伤口处理好,表哥就在云巅等着你。”顾麟说完这一句后,端详着褚涯的脸,又俯身在他耳旁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手腕上的黑线是什么?那就是黑疽病。现在只有找到姑父那东西,制造出对付黑疽病的药,你才能活下去。”
褚涯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空洞地看着屋顶,像是一具已被抽走灵魂的蜡像。
“走吧。”顾麟对靳高说了声,便大步走向屋外,却又在门口停下,转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他目光滑过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旧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旧水壶水杯,还有用几个一看就是从哪儿捡来的小孩玩具,轻轻嗤笑一声:“洁癖。”
两人走出小院,顾麟停住脚步:“他手上的黑线长得也太缓慢了吧。”
“我刚也发现了。”靳高道。
“奇怪了,难道是没有成功激活吗?”
“没有激活的话,是不会有黑线的。他这个是没有继续生长,就和经过置换处理后的状况差不多。”
顾麟想了想:“不管那些,只要被激活了就行。他现在没有别的路,想活命,就得去找那东西。”
两人走出一段后,顾麟打量着街道两边,突然道:“你听见了吗?他刚才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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