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两边围墙上方都冒出了数名士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褚涯。
黑狼发出凶狠低吼, 立即就要冲出,褚涯伸手按住了它。
他已不再是那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人,虽然依旧恨不得立即杀死那正徐徐走来的人, 却也深知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顾麟走到近处,黑狼按捺不住地要往上扑,他立即停步, 双手抬起:“别冲动, 好好说。”
“别动。”褚涯也低声安抚。
黑狼站在了褚涯身旁, 双目紧盯着顾麟, 只要他有所动作,便随时冲上去撕咬。
顾麟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掸掉肩上的积雪,对褚涯道:“冷吧?“
褚涯没有应声,如黑狼一般死死盯着顾麟,垂在裤侧的暗暗握紧,手背凸起了道道青筋。
“小涯,你还是大意了,我怎么会只用一名哨兵盯着你呢?在你离开弥新镇前往克科镇的时候,我就已经从云巅出发了。你呀,虽然聪明,但做事还不够谨慎,要多吸取教训。”顾麟的语气就像一名谆谆叮嘱幼弟的兄长,又和蔼地道:“把芯片交出来吧,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就别动手了,反正动手的结果就是东西被我拿走,还挨上一顿揍。”
褚涯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垂着头,盛满仇恨的视线从眉峰下锁定他。顾麟回视着他的目光,问道:“不信我?不信我也正常,可是小涯,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顾麟吸了吸鼻子,咒骂了一声这鬼天气,朝着褚涯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走。毕竟你是我的表弟,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回云巅都可以。”
褚涯看着他那不停开合的嘴,尽管被数根冰冷的枪口对准,尽管对面的人是A级哨兵,但他被仇恨和绝望一点点灼烧着,整个人都要被焚烧殆尽。
下一秒,褚涯朝着前方扑出,匕首锋刃被雪地反映出一道寒芒,狠狠刺向了顾麟的胸口。
黑狼也同时跃起,在空中露出尖锐獠牙,朝着顾麟的喉咙咬去。
但褚涯才扑到半空,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缠紧,同时全身失去了力气,冲势顿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而黑狼也被一条黑蛇和一只巨蛛给截住,三只量子兽便在雪地上扑腾撕咬。
褚涯全身瘫软地躺在地上,脑袋被踩上了一只脚,坚硬的皮靴底让他侧脸紧贴在雪地上。
向导的精神力束缚很快消失,他身体重新获得了力气,但还没来得及挣扎,两把冰冷枪口就分别抵住了他的额头和后脑。
“别动,我说过了,别动。”
顾麟冷冷的声音响起,那只落在他脑袋上的脚也缓缓碾动。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很快就探进衣兜,将那个密码盒给取了出来。
“指纹的。”顾麟拿着密码盒端详,又俯下身,去拿褚涯的手。
“啊!!”褚涯用力挣扎,但身体却被几人按得动弹不得。他的手被强行一点点抬高,蜷缩的手指被掰直,直到碰到了金属面,听到盒盖开启的咔哒声。
“终于拿到了。再搜一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褚涯犹如被笼索禁锢住的困兽,不管怎么挣扎,全身还是被搜了个遍,包括鞋子也被脱掉。
“顾会长,他身上还有一封信。”
褚涯眼见父亲的信件被一名士兵拿走,更加用力地挣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赤红着眼瞪着顾麟,看着他接过信纸,草草看过一遍,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随手将信纸抛在了雪地里。
信纸轻飘飘地落在褚涯身旁,雪片落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姑父这一片爱子之心啊,表弟,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表哥。你在种植园的家还在,以后想留在深渊,或是回到云巅都可以。”
褚涯的身体被松开,他听到了顾麟渐渐远去的笑声,听见纷杂脚步从身旁经过,他贴在雪地上的手指蜷缩又伸直,深深插进了雪地里。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着,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只任由雪片落在背上,渐渐盖上了灰白一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肩膀被什么顶动,才慢慢抬起头,看见黑狼就站在他身前,浑身是伤地冒着黑烟,那双绿色眼瞳里全是担忧。
褚涯转过头,看向雪地里被风吹得卷起一角的信纸,终于艰难地撑起身,拿起信纸,再慢慢展开。
信纸已经被雪水濡湿,有些字迹也变得模糊,他用袖子蘸去上面的水痕,小心地一点点吹干。
爸爸,我没用,我还是辜负了您的期望,我把芯片搞丢了,搞丢了……
褚涯痛苦地哽咽着,继续吹信纸上的湿痕,泪眼朦胧的视线里,仔细辨认着父亲留给他的字迹。
保重,好好长大。
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很多风浪,如果扛不住了,就回来看看小鸟。
……
褚涯定定瞧着最后那一句,突然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小楼。他跑得那么急,进门时差点摔倒,来不及站稳又扑向楼梯,手足并用地往上爬。
褚涯站在阁楼窗口,一边喘息,一边将挂在外面的铁盒取了下来。
这是一个空铁盒,里面只装着几根枯黄的草,褚涯拿着铁盒晃了晃,又找来一根铁棍撬开盒盖,显出了盒身里的中空夹层。
他反过盒身抖动,一块银白色的芯片便掉落在了地板上。
褚涯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拿起那块芯片,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看,再将那一小块冰凉的坚硬物品在手心慢慢握紧。
这是父亲另外给他准备的芯片。
父亲已经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块可能会被人夺取,所以又在这里放了一块。
他说不清心里是激动还是羞惭,只垂着头跪在地上,片刻后发出断续的哽咽声:“……顾麟说得没错,我不够谨慎……爸,妈,我会吸取教训,我要变得强大,我要亲手杀了顾麟……”
褚涯回到医院时,看见那两名士兵已经不在了,想必已经接到命令,让他们不用再盯着自己。
陈榕和刘院长就坐在大厅,惊愕地看着褚涯。
褚涯此时满头满身的雪,脸上也有打斗留下的擦痕,他垂着头一声不吭,就在两人的注视下,失魂落魄地走回了病房。
刘院长很快也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瓶碘酒。他既没有询问褚涯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将碘酒和药棉递了过去。
褚涯默默接过碘酒药棉,刘院长便去到林多指床边,看挂瓶里的水,又去摸他的额头。
碘酒刺到手背的破损处,带来一股刺痛,褚涯却丝毫没有什么感觉,潦草处理完伤口,便愣愣地坐在床边。
“快睡吧,已经快十二点了,明天很早就要回去。”刘院长道。
褚涯点了下头,转头看向睡得脸蛋发红的沈蜷蜷,将他吊在床外的一只脚放进被子。
褚涯脱掉外衣准备躺下,摸到自己冰冷的手脸后,便又坐了片刻,直到皮肤回温,觉得不会冻着沈蜷蜷后才钻进了被子里。
他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注视着上方的天花板,不时伸手捏一下衣服里的那块芯片。
他缝制身上这件手术衣夹克时,手法还不太熟,侧面接缝处有几针没有完全缝合,便将那芯片塞进去藏在了里面。
现在他不算完全输掉,他知道顾麟手里有一块芯片,但顾麟却不知道他也有。顾麟已经视他为无用的废人,也不会再盯着他,那么他现在就有了足够的自由。
半夜时,林多指的麻醉药效过去,他痛得在病床上哭。沈蜷蜷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要下床去给林多指喂水,褚涯连忙将他拉住。
“他刚又吃了止痛药,过一会儿就会好的。”褚涯低声道。
沈蜷蜷探出上半身去看林多指,看他想用右手去抓扯裹在左手上的纱布,被陈榕给握住了胳膊,不准他乱动。
“再坚持一会儿,熬过这一会儿就好了。”刘院长拿着纱布,仔仔细细给林多指擦拭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沈蜷蜷从未见过林多指这样,只又急又慌,不停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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