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杀了他?”
“是。”
“你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赵乾朗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觉得那个蠢货跟我哪里像是同一个人了?”
“啊啊!!!!”宋景癫狂地吼道,“我杀了你!”
赵乾朗沉默地看着他,将他的痛苦都看在眼里,仿佛还是人类,胸口处泛起疼痛,心疼。
但都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在这时候说出实话,今天他若不死,那就是他赢了。他要拥有完全的宋景,他要宋景的眼里只有他。
宋景此刻眼里确实只有他,他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二人僵持片刻。
宋景的眼泪砸到赵乾朗的脸上,泪是温热的,令赵乾朗有片刻的犹疑,他怔忪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忽地,唐刀被扔到一旁,桎梏松开了。
宋景直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泪。
这是选了他?
赵乾朗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高兴的情绪,就听宋景喃喃说:“不能杀。”
“是假的,假的也好。”
“反正长得一样。”
“总比没有的强。”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宋景一连串地说道。
这是把他当替身用?赵乾朗瞬间脸黑,他一把抓住他:“你他妈把我当替身?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我知道。”宋景点点头,点了一次不够,连连点头,好像魂不守舍,“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我不把你当替身。”
“那你什么意思?”
“我不把你当替身,”宋景重复一遍,“你不配。”
赵乾朗想发火,但看他的样子不太对,皱起眉。
宋景喃喃地小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作为一个活体雕塑活着。”
“什么?”
“我不会再让你出门一步,你就作为一个纪念品活着,永远待在这里。”宋景自言自语,像是对自己说。
赵乾朗听清了,悚然一惊,想去拍拍宋景的脸让他清醒一点,还没伸手,宋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针管,握着猛地扎到了他胸口里。
然后将蓝色的药水一口气推了进去。
“宋景……”赵乾朗猝然瞪大眼睛,都没来得及推开他,感受到药剂迅速在他体内的血管奔走,“你他妈疯了!”
他不知道那药剂到底是什么,但起效很快,他很快地感到眼前的世界一片晕眩,宋景的冷漠又疯狂的脸都起了重影。
赵乾朗伸手:“你……”
宋景往后仰头避开。
神情冰冷冷漠。
“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选了他寄生。”
“我会让你后悔杀了他。”
宋景说。
赵乾朗一直伸着手,很快,他就感到手没有力气了。他说不出话,其实他只是想摸摸宋景的脸而已。他现在连宋景的脸都看不清了。
在看不清的这一刻,赵乾朗忽然生出了一点悔意,但并不是担忧宋景报复自己……
其实他撒了谎,以赵乾朗的身份活着的时候,他并不是旁观者,他就是当事人,身体里没有什么两个灵魂,因为他进入到赵乾朗身体里之前,那个人类就已经死了,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又重新“活”过来,身体里的灵魂不是那个人类,是他。
那种行为对他们严格来说也不叫寄生,叫“沉睡”。
沉睡时,他没有作为原生种的记忆,性格和行为也都会收到人类躯体的影响,变得符合人类。
他们每次沉睡的时间长短不定,但会在人类的自然死亡来临前醒来,否则会随着人类的死亡而真正死亡,所以他换了很多具躯壳。
每个人性格都不完全一样。
每个人都是他,但又不算是真正的他,只能算他和人类躯壳相融合的衍生物。
他在人类社会生活过很久,也正因为以人类的身份活了很久,他见识过各种人心险恶,寄生在弱小身上时饱受冷眼和欺凌,寄生在贪官污吏身上又被人阿谀奉承,狗屎一样的世道,像臭水沟一样肮脏。
每次苏醒,他都会保留所有的记忆,因此都更加厌恶人类一点。
宋景是第一个例外,在他沉睡的这许多次里,宋景是他第一个谈了感情动了心的人类。
他只是想让这个人类也能够喜欢真正的自己,而不是那个受了人类躯壳影响衍生出来的“赵乾朗”。
只是这样而已。
但他好像低估了宋景对“赵乾朗”的感情。
宋景真的很爱他。
他不是后悔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而是后悔如果早知道宋景死也不会选择他的话,不如不要苏醒。
他终于愿意承认,他喜欢宋景,一点不比宋景喜欢“赵乾朗”少。
喜欢到什么程度,在这种他本应该觉得屈辱愤怒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既然他这么爱“赵乾朗”,不如就作为“赵乾朗”活着吧,的念头。
他栽在宋景手上了。
第66章
朦朦胧胧将醒未醒之时,赵乾朗时间认知有些错乱,手臂上传来的细小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会儿他只是一团刚拥有意识的形态未定的能量体,阴差阳错坠落漏洞,阴差阳错寄居在了一具人类尸体里,被当做“死而复生”的妖怪搬进了实验室。
每天被从胳膊里抽血,被切开身体做药物实验,他寄居的那具身体是个性格懦弱的小孩子,并不懂得反抗,受大脑身体构造的影响,他也变得逆来顺受,那是一段他并不想去回想的日子,每次想起来都让他觉得怒火中烧。
然而由于几百年前漏洞很少,这个世界的属于他们的原界能量非常低微,每当能量消耗殆尽,他都被迫再次选择一具躯壳寄居,以人类的躯体来降低能量消耗,等待吸收够辐射能量之后再次醒来。
睁开眼时,他还以为他又回到了最初寄居在那个小孩尸体里的日子。
视线渐渐恢复清明,面前晃动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已经是黑夜了,没开灯,黑暗中不远处燃着两点火红的星火,近处,宋景苍白消瘦的脸挡住了一盏。
他旁边放了一个置物架,上面摆着很多东西,几管黑色的血液,几个样品袋,里面装了他的毛发、鳞甲。
他缓慢扭过头,宋景正低垂着眸子,拿着一只针管从他的手臂里抽血。
他咽了口唾沫,还有些晕,甩了甩头。
动了一下,手脚沉重,响起熟悉的清脆的金属声,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脚都绑了特管局的那种链子,手上还是原来的款式,脚上多出了脚铐,两脚之间的链子约半米长。
他愣了下,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无奈。
因为就算要愤怒,他此刻也没什么力气,他说:“老婆,松开我。”
宋景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应该是听到了他说话,也知道他醒了,但他并未撩起眼皮看他,依旧神情清冷地盯着管子里抽出来的液体。
“老婆……”赵乾朗又喊了一声,抬高了点手臂。
宋景的针扎歪了,他把针从他血管里拔了出来,没按压,血液小小地溅了一下,溅在赵乾朗的下巴颌。
宋景抬头,一边弹针管排出空气一边说:“嘘。”
他把空气排空,然后装进抗凝管里,刚盖上盖子,电话响了,他边接起来边拿着那些抗凝管和样品袋走出去。
“喂,沈医生。”
“嗯。”
“嗯。”
“我拿到了,现在就把他的血液和毛发样本给你。”
他的声线平稳冷静,带着一点简短的冰冷。
赵乾朗听见他开门,在门口时还在跟电话里的沈一声说话,门关上,声音变远了些:“我现在还不能把他交给你,抱歉,我还有事情想要……”
随后就听不清了。
赵乾朗靠在墙壁上,墙壁和地板坚硬,冰冷,他的腰肢板硬,不知道保持这个靠坐在地板上的动作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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