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仓灵的模样。
这里是涅槃劫出口。
他要在这里迎接他的小凤凰涅槃重生。
他从那些光斑中,看遍仓灵的一生。
他将他的命换给仓灵,也将运换给他。
仓灵不再是妖灵,也不是什么小皇子,他是个天赋异禀的仙士,潜力无限,又聪明睿智,并未被觊觎他血液灵脉的大祭司算计,反倒将计就计斗过大祭司,成为王朝新的祭司。
当他明媚耀眼,荣光无限,披着雪白氅衣,高高在上地站在占星台上,被无数人膜拜尊崇时,奚玄卿仿佛看见三百年前那一日,一只翱翔九天的白凤从天边飞来,逆着光,他的翎羽璀璨夺目,比太阳更耀眼。
那是光芒万丈的凤凰。
合该成为无数人的信仰,被四海八荒三重境膜拜尊崇。
奚玄卿心底触动。
喃喃念着仓灵的名字,指尖都在激动颤抖。
他的凤凰……
他的仓灵要回来了。
当他想伸手去触碰时,忽然——
砰的一声!
光斑破碎,化作细碎金粉,消散于眼前。
他愕然间,目所能及,光斑接二连三全部破裂。
像一面面被石子击碎的镜子,清脆声不绝于耳。
最终,一面都没留下。
圣洁的白光忽然暗淡下来,犹如晴日被骤然来袭的阴霾笼罩。
紧接着,狂风大作,整个涅槃劫出口愈发黯然。
他似乎听见九方遇在阵外喊他,叫他赶紧带着仓灵出来。
可他的凤凰,他的仓灵在哪儿呢?
愈来愈暗……
整个空间都快黑成无星暗夜。
他仅能视物的那只眼也快看不清前路了。
油尽灯枯的又何止是他?
阵外的烛火也摇摇欲坠,奄奄一息。
他能感受到九方遇又添了好几把息壤,可没有用。
奚玄卿以指为刀,削去手臂上一片皮肉,立时,那片血肉化作一块曜黑色,隐隐闪烁霞光的石块,添进烛火中。
火苗摇摇晃晃地攀上些许。
但涅槃劫出口的天色还是在变暗,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推着他后退,完全抵挡不住。
火苗又晃了晃。
奚玄卿咬牙抵挡劲风,又从手臂上削了一块血肉……
很快,他的左臂已经只剩血淋淋的骨骼。
火苗终于稳住。
劲风却已将他推至劫门,再往后退一步,涅槃劫大门将永远阖上。
可他的仓灵还没有出来……
“不能关……”
“不能!仓灵还没出来!不能关——!”
他喃喃着,到后来是近乎哀求,几近崩溃。
可涅槃阵门才不管,两侧浓黑袭来,犹如一双大掌,朝中心阖去,那一点点微弱光芒便越来越纤细,越来越窄小。
砰的一声!
掌心猛烈合上。
“不要——!”
九方遇奔来。
那一点点距离,却像天堑鸿沟,不可逾越,任他拼命奔跑,也来不及阻挡。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碰到那扇门!
再也没有更多的女娲石灵核去燃烧,开阵,他的息壤即便全都投进去,也点不燃劫烛。
他重重摔在地上,扑起一层薄灰,在一缕光照下,虚浮空中。
一缕……光?
九方遇愕然抬眼,那缕光越发炽亮,从一缕纤绳慢慢扩成玉簪大小,再有手臂粗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两扇沉重的,承天衔地的,犹如两座大山般的巨门。
他看见一缕被血浸透的衣角从门缝中飘出。
紧接着,一道……或许已经难以称作是人的东西挤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涅槃劫门轰然关闭,振聋发聩。
金铃响声歇止,劫烛熄了火焰。
静谧漆黑的空间中,只能听见一阵阵隐忍的喘息,而后是骨骼喀嚓作响的碎裂声。
九方遇点燃一团照明火光。
瞳孔骤缩。
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白袍被染成血红,全身骨骼没有一处完好,一侧肩骨挤压进胸腔,一侧彻底粉碎,肋骨全断,双臂更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交叠,抱在胸前。
他才蓦然发现,挡住涅槃劫大门的人,正是奚玄卿。
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挤出一道生门。
无垢灵体正在修复他身躯的创伤,他双手抱着胸前,躺在地上没动。
咽下喉间血,只艰难开口道:“……我本来,是想,如果劫门关上了,我没有第三次开启它的机会了,不如,我也进去,陪在他身边也好。”
骨骼被极速修复,复位。
疼痛程度不亚于碾碎的那一刻,甚至更难以忍受,这个过程毕竟太漫长,相比于毁坏的那一瞬来说,要熬很久。
双臂能动弹时,他更为小心翼翼护着怀里。
九方遇这才看清,奚玄卿怀里微微隆起的……竟是一枚沾了血的凤凰蛋!
九方遇终于松了口气。
紧绷的浑身软下来,跌坐在地。
他无奈地笑了笑,又咬牙狠瞪奚玄卿,想踹这人一脚,又收回腿,死死盯着凤凰蛋,生怕弄坏了。
但不妨碍他嘴毒,阴阳怪气奚玄卿。
“你进去有什么用?你在里面的肉身都毁了,进去也只能飘着,那小妖……”
叫习惯了小妖怪,一时没来得及改口。
但小妖怪从来不是小妖怪,是本该翱翔九天的凤!
九方遇抿了抿苍白的唇,讥诮道:“我是说,仓灵他本性风流,最喜欢招惹桃花,他若在劫里出不来,想必也不会亏待自己,该拈的花,惹的草,他一样都不会落下,就像在凡尘境一样,你到时候飘在他身边干嘛?看着他同别人搂搂抱抱?你连站在床边端水伺候的本事都没有。”
他往劫烛里添过息壤,自然晓得奚玄卿当了一次假太监。
看着仓灵对奚玄卿又是折辱,又是亲密接触,九方遇恨不得换成自己。
就是被仓灵阉了,也不亏。
他越想越恨,又阴阳怪气道:“然后,你肯定受不了他的风流,他喜欢谁就让谁亲近,你却连一个拥抱都做不到,甚至……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九方遇一边说,一边直瞥凤凰蛋。
可恶的奚玄卿,血肉削尽的胳膊都折断变形了,还抱得那么紧!
他又不敢硬抢,生怕损伤凤凰蛋。
只能酸溜溜地继续讥讽。
“再然后,你憋出心魔,从飘着的魂变成丑陋的鬼怪。”
“嘶……我记得仓灵后来成了王朝的大祭司吧?哎呦,那你不就成了他要诛杀的邪魔了?”
“呵,”奚玄卿的骨骼快修复好了,九方遇直勾勾盯着他怀里的凤凰蛋,眼都不带眨,“真是风水轮流转,也该他审判审判你,给你定定罪了。”
他说了那么多扎心的话,奚玄卿却只闷闷地“嗯”了声。
几乎颠覆了他对奚玄卿的认识。
瞧那张刚刚还扭曲变形到难看至极的脸,又恢复成原本模样。
苍白冷漠,一如既往。
垂睫望着凤凰蛋时,眼底才透点点温柔。
他那么讥讽他,他居然都不带生气的!
九方遇直勾勾盯着凤凰蛋:“你受伤了,伤很重,没那个能力保护他,先给我,我来照顾他。”
说着就要去接凤凰蛋。
说是接,不如说是抢。
只是轻一点怕抢不到,重一点又怕弄坏蛋。
蹩手蹩脚的,有些滑稽。
奚玄卿推开他,将凤凰蛋揣进怀里,睨了他一眼:“不必,你也伤的很重,剥掉的息壤长出来也得几百年吧,你先去养伤。”
说罢,他一挥袖,将用以为阵的红线金铃收回。
一手扶着怀里的蛋,一手撑起身躯,扶着岩洞墙壁,用新长出来,还不太适应的双腿骨骼缓步走出。
看着慢吞吞,速度却极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偷了宝贝的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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