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金猊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弭无形。
他立刻挺直了腰杆看向对方:“你们就这点招数了?”
沈弃也探出脑袋,看着被剑阵挡住的阴氏兄弟,神色快活地附和:“他们三个加一起都不够师兄打。”
金猊颔首赞同:“废物!”
沈弃也道:“废物!”
阴雪涨红了脸,将拉住自己的阴识推开,拔剑砍向剑阵。
然而剑阵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咬牙欲要再攻,却被阴骄冷冷喝住:“行了,你今天丢的人还不够么?”
阴雪何曾在人前被这样下过颜面?
他的母亲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夫人,他虽比不上阴骄嫡长子继承人的身份,但却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孩子。阴骄排第一,那他必然便是第二。父亲最厌恶族中内斗,希望族中兄弟同心协力。大哥阴骄往日里就是看他不顺眼,也只是当没看见罢了。
今日竟然当众如此呵斥他!
阴雪满心愤懑,却不得不住手,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
这是沈弃第二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屈辱的神色。
第一次是上一世他回天外天,将他吊起来活剐时;
第二次便是现在了。
他抓着慕从云的衣袖,细细品味着阴雪的屈辱,顿时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都更大了。
这还是头一回,钟山这些人欺负他时,有人护着他。
他侧脸看着眉目如霜的人,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
师兄真好。
阴骄正打量着面前的剑阵,心中微微惊讶。龙族力量强悍,他要强破这剑阵不是不行,但对方从容不迫,他却要费劲破阵,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而且对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撕破脸面,多个敌人。
瞬息之间想明了利害关系,阴骄便收敛了气息,再次拱手道:“道友不愿便罢了,不过一点小事何必这么剑拔弩张?日后都要在学宫修习,坏了同窗情谊不值得。”
说完他挥了下手,当先走在前面,示意所有人退回了隔壁院子里。
见他们离开,慕从云才收了剑,道:“我们也回去。”
“多了这么个邻居,日后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生。”金猊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沈弃闻言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都怪我,我若是不出去,就不会惹到那些人……”
“这与你何干?”慕从云止住了他的话头,道:“住得这么近,他们行事又张扬,便是今日没有矛盾,明日后日也会有。玄陵修道,顺心而为。并不修‘忍’。”
三人说话间行至中庭,就见赵槐序从屋里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金猊“嚯”了声,阴阳怪气道:“赵师兄可真会挑时候,事情完了你也睡醒了?”
慕从云用剑鞘暗中碰了他一下,金猊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只是想起这人竟然死皮赖脸惦记二师姐,就瞧他越发不顺眼,
赵槐序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我只是个医修……”
“无妨,只是些小事,已经解决好了。”慕从云简单说了一句,便让他们各自回房去休息。
沈弃拽着他的衣袖,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经过赵槐序身侧时,听见这人给他传音道:“又是你挑的事吧?!”
玄陵这些弟子看不破沈弃的真面目,但他可是一清二楚。
以沈弃的修为,旁人还真能欺负了他?凡事有冲突,那必定是他蓄意挑起来的。
外面刚闹起来时他就发觉了,只是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去帮着沈弃颠倒黑白贼喊捉贼,这才避在屋里没出来。
只是没想到无妄峰这几个师兄弟当真团结,他就是躲着不出门也要被阴阳怪气一遭!
想到金猊这个大嘴巴说不得还要去关聆月面前说自己坏话,他就恨不得亲自将沈弃的真面目揭开,叫这些眼盲心瞎的人瞧瞧他的嘴脸!
沈弃头也没回,只当没听见,跟着慕从云回屋了。
赵槐序气得咬牙切齿。
让你装!
迟早遭报应!
第38章 荧惑守心
沈弃随慕从云回了屋。
他前所未有的快活,看着慕从云的目光也比平日里更炽热粘稠。一进了内室他便去拿了茶具来,心情愉悦地沏了茶送到慕从云面前去。
“师兄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喝口茶润润喉。”
慕从云接过茶盏小啜一口:“你很高兴。”他放下茶盏,探究地看着沈弃:“你很不喜欢那些人?为什么?”
虽然沈弃并未明确地表现出来,但朝夕相处那么久,从一些细微变化中慕从云仍然看出了端倪。只是他想不明白,沈弃与那群人素不相识,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沈弃面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接着缓缓垂下头,遮住了眼底无法掩饰的怨恨和刻毒。
其实他也可以编出很多合情合理的借口来遮掩,可以依旧扮演温顺纯良的小师弟,但他忽然不想了。
他缓慢蜷起手指,指腹触到了锁红楼表面的冰凉。
“就是很讨厌他们。”沈弃的声音又低又沉:“第一眼就很讨厌。”
之后,便不再出声。
慕从云微愣,猜不透他是哪里来的厌恶。但想想他曾在南槐镇独自流浪许久,那些往事都是他不曾提起过的。还有他身上的旧伤,想来都是他未曾愈合的疮疤。
但凡是人,总会有些不愿意宣之于口的往事。
他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温声道:“你不喜欢,日后少来往便是。只是兄弟二人看起来并不是善类,你修为不够,日后要小心些。”
沈弃骤然抬眸看他,许久之后才翘唇笑起来。
“嗯,我都听师兄的。”
他倾身过去将人抱住,小兽撒娇一般在慕从云颈窝蹭了蹭,喃喃低语道:“再没有人比师兄对我更好了。”
慕从云被他勒得难以呼吸,只能叹口气在他背上轻拍。
*
刚抵达学宫,人生地不熟,午饭之后金猊便提议四处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
慕从云思索片刻,却没有同行,只说自己有一式要悟,叫沈弃随他们一起去。
沈弃想着正好寻机打探一下天外天的情况,便也没有要求留下来,跟着金猊一同去寻关聆月和肖观音了。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慕从云却并没有如他所说去悟剑招,而是往甲子堂去。
牧西元瞧见他过来时还有些惊讶,这位玄陵首席大弟子的传闻即便是他也是听过一些的,今日更是见识了对方的寡言沉默。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来寻他,连忙迎上前询问道:“慕道友可是有事?”
“牧执事可否借一步说话?”慕从云问。
牧西元虽是甲子堂的执事,但甲子堂只负责接引学子以及一些不重要的琐事。一个小小执事比起玄陵首徒来说,身份可谓悬殊。而且慕从云行事言语都十分客气,他自然也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将人引去了一处清幽的亭子。
“此处清幽僻静,慕道友有事尽管直言。”
慕从云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慢道:“牧执事可知今日分到我们隔壁院落的兄弟三人是何来历?”
对方的衣着打扮瞧不出门派,所用的功法也与他所知的宗门并不吻合。但瞧他们修为境界以及行事言语,又实在不像是小门小派出来的。
出门在外总要行事谨慎一些,慕从云一方面担心对方伺机报复,另一方面也是怕沈弃当真与他们有什么旧事纠葛。虽然目前看来双方都是初次相识,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沈弃对这兄弟三人的态度有些奇怪。
“慕道友是说逸风院的阴氏兄弟?”听他说起三兄弟,牧西元立即有了印象,表情一言难尽。
“正是。”
慕从云迟疑着解释道:“今日我师弟与他们有了些小矛盾。”
“有矛盾也是正常。”牧西元摆摆手,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左右,压低声音小声道:“那兄弟三人中,叫阴雪的那个行事十分跋扈,叫阴骄的表面客气,但实则也傲慢自负,也就是最小的那个看着和气一些。不是我背后嚼人舌根,我在甲子堂这么些年,也接待了不少大宗门弟子和皇室子弟,都没有他们那么目中无人的。他们本来并不在接待名单之中,是临时加进来的。我们人手不足又不明情况,派了个新升上来的执事去接待,结果那阴雪硬说怠慢了他,将人当胸踹了一脚,现在还在养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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