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慕从云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正努力克制着逃开的冲动。
“娘和其他人有了孩子,不要我了。”他半真半假地诉说起往事,神情是无助脆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哑意,缓缓将头靠在了慕从云肩窝。
慕从云身体明显一僵,他动了下似想退开,却又迟疑着顿住了。
沈弃得逞地翘起唇,双臂得寸进尺地箍住了他的腰。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颈部没有被布料包裹的皮肤交换温度。心底那种空虚无法填补的渴望终于得到了满足,沈弃半眯着眼细细感受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原来是这种的感觉啊。
他出生后不久,母亲便离开了天外天。
彼时他还只是一颗孵化中的蛋,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缺了护心麟先天不足,破壳也比别的幼龙艰难一些。他在蛋里待了整整一百年,终于破壳而出的那日,父亲也弃他而去。
可在他破壳之前,父亲也曾对他充满期望,认为他将是烛龙一族百年难遇的天骄,将会是带着钟山烛龙一族离开天外天的第一人。
烛龙一族的族长姬妾众多,儿女自然也不缺。但唯有他是尚未破壳便被日日带在身边,以烛龙一族最为醇厚的火灵孵化。
或许正是因此,他尚在蛋中时便生出了些许灵智,能隐约感受到外界的动静。
知道他虽然没有母亲,却有加倍疼爱他的父亲。
他怕父亲等得太久,每日每日地积蓄力量,终于能够破壳而出。
但就在破壳的那一日,他不仅失去了父亲,还成为了钟山烛龙一族的耻辱和笑话。他还记得他好不容易挣开蛋壳,努力爬向对方时,那双倏尔冷沉下来、写满失望和厌恶的眼睛。
希望落空的男人甚至连名都不愿赐予他,只冷着声说:“如此孱弱,能活下来便不错了,日后就叫长命吧。”
长命,阴长命。
一个伴随了他整整十七年,烙印着耻辱的名字。
“爹有很多孩子,嫌弃我没用,也不喜欢我。”
眼中爬上阴冷,沈弃藏起了面孔,仍在低声诉说。他沉浸在那种肢体相触的奇妙感觉里,紧紧禁锢着对方,没有给慕从云逃开的机会。鼻间充斥着清冽的草木气息,那是慕从云独有的气味。但这会儿他却并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沉迷其中。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记得。”
沈弃眼底暗潮汹涌,但动作却是轻柔的,透着浓浓的依赖。他甚至将脸埋在了慕从云的颈窝里,眷恋地蹭了蹭。
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般。
“所有人都讨厌我,只有师兄不一样。”
慕从云的心变得很软,他明白沈弃所有的犹豫和不安,因为他都曾经历过。
也正是因为理解,所以面对沈弃时,他总是更加宽容。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抗拒对方的拥抱,有些生疏地回抱住对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连嗓音都下意识变得轻柔:“以后不会了。”
沈弃低低“嗯”了一声,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个拥抱持续了许久,直到天边的弯月都被乌云遮住,慕从云才不得不动了动,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该回去休息了。”
他甚至怀疑沈弃已经睡着了,
好在沈弃并没有当真睡着,闻言终于松开了手。
没了桎梏,慕从云浑身都轻快不少。见沈弃还杵着不动,他指了指房间,催促道:“快去休息。”
沈弃还在回味方才的拥抱。
他头一回发现,这种黏黏糊糊的肢体接触原来是这样的令人愉悦,甚至有些上瘾。
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他重新将面前的人审视了一遍,又有了新的盘算。
压下了想要翘起的唇角,藏其所有恶意,他用慕从云绝对无法拒绝的语调开了口:“我一个人害怕,能不能和师兄一起睡?”
第12章 惨遭拒绝
我一个人害怕,能不能和师兄一起睡?
当,然,不,能,了。
慕从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算小师弟很可怜,但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想一想都要窒息了。
绝!对!不!行!
慕从云从来没有哪一次拒绝的这么坚定过,他沉默地看着又一次露出流浪小动物表情、可怜巴巴的沈弃,没有给他再次说出动摇他决心的话的机会,出手如电按在了他的颈部穴脉上。
这个反应完全不在沈弃的预料范围之内。
他脸上的表情都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压制住反抗的本能,眼睛一闭,软绵绵倒向慕从云。
慕从云将人一把接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会说话的小师弟更可爱。
靠在他怀中的沈弃计划落空,恨得咬牙切齿。
这蠢兔子竟然还会偷袭!
倒是他小瞧他了。
慕从云将人半扶半抱送回了房间,还体贴地给他盖上了薄被。做完这一切后他满意地弯了弯眼,这才心情轻松地回了自己房间。
呼,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在他走后,沈弃满面阴沉地坐了起来。
他指着木镯上的赤隼发出了疑问:“能与本座同眠,在酆都城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荣耀,他竟敢拒绝?”
不仅拒绝,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意图弄晕他。
“……”赤隼兄弟察觉禁制被解开,却并不高兴,蔫蔫扑腾了下秃毛的翅膀。
这种送命题,还不如一直当哑巴呢。
而且这里也没谁知道您就是酆都城的诡天子啊!真要是让玄陵知晓了这一层身份,说不定大家都得玩儿完,要一起去西境的镇魔狱住上几年。
比起去参观镇魔狱,那还是看这疯子求欢失败让鸟高兴。
心里这么想的,但赤隼兄弟可不敢表露一丝。
大哥红风斩钉截铁道:“是他有眼不识泰山!”
弟弟红云也不落后,谄媚扇了下翅膀:“这个不识相,尊上再换一个就是!西境美人如云,下一个更乖!”
沈弃“呵”地发出冷笑:“你们懂什么?”
前后两世上百年,他踏遍西境,再没有遇到过第二只这样的蠢兔子。
手感好,味道也好闻,心情不好时逗一逗,总能叫人愉悦。
岂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凡夫俗子能比?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赤隼兄弟敢怒不敢言。
您都这么懂了,那还问我们干什么?
沈弃本就不再需要回答,又将两兄弟禁了言,自言自语道:“罢了,鸟的脑子才多大一点,本就不该问你们两个蠢货。还得本座自己想办法。”
他撤了结界,回味地捻了捻手指,鼻间似还能闻到清冽的草木香。
*
不知道是不是隔壁住着人的缘故,这一晚慕从云睡得不太好。
次日天还未亮时分他便起身,在风雨崖练了两套剑法又打坐调息半个时辰,才养回了些精神。
等他沐浴更衣后再次出门,隔壁的沈弃刚从屋里出来。
沈弃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一只手还揉着脖颈,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慕从云目光在他侧颈顿了下,有一瞬间的心虚。
好在沈弃并没有追根究底,看见他后眼睛亮起来,道了一声“师兄早”。
慕从云微微颔首,对他道:“洗漱之后,我带你去认认地方,再去天禄峰选一套适合的功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敞开心扉的缘故,慕从云明显感觉沈弃在自己面前更活泼了一些,不再是终日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总算是有了点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
听说要去选功法,沈弃眼里立即染了笑,很快便将自己收拾妥当,乖乖巧巧跟在他身后。
慕从云带着他出门,准备先去五味斋吃早饭。
“五味斋是玄陵的饭堂,每日早中晚都有饭食供应,听金猊说品种丰富味道也不错。你还不能辟谷,以后用饭便自行去五味斋用。”
他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是宁愿吃辟谷丹也不去五味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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