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疲惫而顺从,他顺着星临的力,低下头,星临的唇齿贴上来时,舌头从血气弥漫的唇缝勾进去。
“你受伤了。”
星临的一句话血腥模糊。
云灼的口腔腥甜得过分,吻里满是鲜血淋漓。这与扶木召唤玄铁傀儡时那奔涌的湛蓝鼻血一样,方才在高台上,失控爆发的白昼一般的光芒,他也以血液上涌为代价。
两人唇齿来不及交缠,一吻中只有悲伤互哺。
众目睽睽,凶恶环伺,危险与杀意在每根神经上肆意游走,呼吸中若即若离的战栗,血与唾液混合的滑腻,全部被凝在短短一秒。
星临吻得很深,吻得穷途末路的狠。吞咽之间,向云灼索取自己濡湿的命,一口温血缓缓滑下嗓,腥甜留在舌尖。
他没有情欲,不含妄念。只有坚不可摧的机械骨架下,一颗颤抖的杀心,必须续燃片刻。
云灼垂下视线,瞳孔半遮地看着星临,唇齿分离时他像被分走一半魂。
留另一半,仍浸在危机四伏的杀机中。
有云灼在身旁,星临拼死一战的自毁冲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紧握着手中湛蓝眼球,任由掌心被硌得生疼。面前的残沙士兵披了一身蝗虫颜色的皮,也不辜负这色彩赋予他们的既视感,虫灾铺天盖地,层层叠叠的围绕里,星临已经找不回扶木的一片影子。
视野渗血般闪烁不停,系统冰冷地告诉他还有两分钟可续。吻来的那口血对待星临十分懈怠,恐怕很难实现无缝续接。
但云灼与星临不再停留,在残沙追兵蠢蠢欲动的进攻中率先反击。那精心制作出来作为礼物的流星镖在他手中,被他抛得流畅无比,割喉向来是他的强项,一次次的血花四溅与回旋,他做得依然漂亮。
追兵一波又一波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前仆后继地将自己的命送到刃尖上。
这边,鬼魅般的黑影穿梭不停,停留一处便杀一个人,另一边,澄亮电光与片片利刃凛然相击,攀附皮肤便轻易取一条性命,一次旋回中心处背部相抵,确认安全后再彼此换边。
尖嚎与剑影里,星临与云灼哀伤互通,却谁都安慰不了谁,唯有眼前不断四溅的血激发的杀念能给予安慰。
夺取人命如同割草,星临早已麻木。直到蝗虫消灭过了大半,余下的终于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他们犹豫不定,面面相觑,攻击的姿态开始畏缩。
当第一个拔腿就跑的士兵消失在拐角,仓皇的背影更像一声撤退的号角,杏色终于涌动着开始自发退去。
星临和云灼落回原地,目睹退潮,半步不追。
至此,那口带着偃蛇毒素的残血在星临的体内即将燃烧殆尽。
云灼看似面容平静,实则他喉间涌动的血味已经闻得半步之外的星临眉宇沉重。
待到杏色近乎要退尽,那拐角处脚步声却又去而复返,并且比方才声势浩大几倍多。
云灼擦去唇角的一缕鲜血,在星临紧张的目中平静地说出令人绝望的事实。
“他们的援兵到了。”
星临电量告竭,云灼强弩之末。
翻了几倍的残沙追兵,如天边密云般从远处涌来,踏过同伴的尸首犹自不停,崭新面孔与各异烈虹都不遗余力地向两人袭来。
一把匕首擦过星临耳侧,截断他一缕发。
[充电成功。]
系统提示告诉他,吻在奏效。
万幸于血液延迟的电量续接上,可他仍看不见出去的希望。
杏色未至面前,天罗地网已经自空中下落,遍及范围之大,星临只能竭力奔逃而出,谁知他刚踏出那罗网影子,斜刺而出的箭矢便誓要将他万箭穿心。
根本躲不开。
追兵数量比初始多出三倍不止。
万箭齐发,密集成雨,不留一处可活的间隙。
千钧一发之际,他面前黑影一闪。
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伴随一声克制的闷哼。
翻滚触地的同时,星临感到颈侧一湿。
被那股湿意泼上皮肤时,热与腥急剧扩散,星临瞬间呆在原地,如飘着碎冰的水,在这一刻将他从头浇到脚,寒意直钻冷白金属的接合缝隙。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这感觉太熟悉。
就在刚才,一声璀璨猝然的巨响之后,他便被扶木溅了满脸,此刻复制般的体验重现,瞬间夺去了他呼吸。
肉体凡胎的脆弱易逝,他已经在剧痛中领略,他无法想象此刻再去面对一双涣散的瞳孔。
喊杀声鼎沸,星临在灼烫的湿意中睁开眼。
他被护在臂弯里,带出了那阵箭雨。此时仰躺在地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箭矢尖头对准他的面部——兀自震颤着,只是停在那里,不再向前,因为那支箭穿在另一人的身体里。
云灼皱着眉,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用扇刃将那狠狠贯穿他肩胛骨的箭矢斩断,箭头与尾羽全部落地,只留一段乌黑箭身深深嵌在他的骨血里。
云灼起身一把将星临拉起,拉着他,想带他从这死地中永远逃离。
由于那极具震慑的恐惧感未散,星临此刻感知过剩,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云灼握住他腕际的手,鲜血黏腻地沾上他的皮肤表层,正疯狂而悄然渗入他的皮肤,到达机体内部。
鲜血不断渗入,士兵不断欺近,剧痛没入云灼躯体,他不声不响。
[警告!警告!]
系统警告突如其来,在星临脑内炸起。
[能源转换超负荷,机体温度已严重超出正常范围。]
血液还在从腕际皮肤不断渗入,那溅在脖颈的鲜血也已吸收得无影无踪。云灼肩胛处血流不止,淌到指尖,又没入星临体内。
[警告:机体温度异常。为避免系统陷入紊乱,即将强制停止运转。]
星临像是被烫到,一把甩开云灼的手。
敌人在前,云灼回过头看着他。
“我——”
星临刚要开口解释,却突然眼前一黑,断线木偶一般,猛地栽倒在地。
“星临!”
他的意识在一声呼唤里被毫不留情地斩断,那些剧烈的哀伤愤怒全部斩断。如折线般的情绪起伏戛然而止,后面一道虚无的直线开始弯曲,把他圈进一片混沌无声的黑暗中。
第55章 濒危
星临死过太多次,都是剧痛猛扑之后直接堕入黑暗,从未像现在这样,意识翻来覆去地被摔打后,还在断断续续地残喘着——
——他在反复地进行重启,不知跳跃过了多少时间,他察觉自己被人背着,穿梭在那死气重重的刀光剑影中。
他的身体紧紧压在云灼背上,云灼每多流一丝血,他就异常一分。
他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出,血引发着热度,席卷了视野画面,下一瞬又是黑暗侵袭了整个世界。
画面与信息全部都是破碎的。
他短暂重启,又被高热胁迫着强制关机,不断反复,陷入无法中断的恶性循环中,他的时间被胡乱切割,从中随意抽取几段扔掉,他所能得到的,只是零碎几帧。
星临唯一确定的是,云灼的血在越流越多,已经不是一处肩胛骨的穿透伤能造成的出血量。
一次画面闪断,磅礴电光掀翻汹涌而来的一浪杏色。
偶尔听觉回归,利刃相击声刺耳,爆炸声震天,都没有耳畔云灼愈发力竭的喘息声能揪住他的心。
“星临。”
云灼的声音总是出现。
“星临。”
幸运时,听觉与触觉能共同运转,一起维系几秒,短促的感知里,总是伴着急促呼吸的浓重血腥。他知道,不论是他还是云灼,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
他的意识始终被困缚在机体中,负在云灼背上,宛如一具新死的负重。
云灼每一声星临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已经不能确定这场战斗中是不是只剩下自己。
“星临,我要你活着。”
他当然不会死。可星临此刻连用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闪断的画面中,看云灼如同一匹走投无路的孤狼抵死反抗。他眼睁睁看着一道石刺凌空飞来,可云灼在众多攻击中无暇顾及。那一道石刺狠辣刁钻地穿腹而过,血花霎时四溅,溅在星临的手臂,灼痛顺着腕骨一路烧上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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