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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见谁都是菩萨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皮囊与白骨可以被拆分,皮不再是我的皮,骨亦不再是我的骨。
“你将拿什么来认出我?”
你要爱我的骨相。
白切黑擅长装乖偶尔痴汉徒弟x温柔强大心怀天下师父
陆双行x谢爵
(师父听力不太好,不是清冷向,甚至偶尔还有点溺爱徒弟。年龄差11岁)
仍然会包含佛教元素
基础设定: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叫画骨的生物,他可以钻进你的皮囊,取代你最亲爱的人。具体设定见文。
第1章 【上卷】一·雏鸟
“若此世上,皮囊与白骨可以被拆分;皮不再是我的皮,骨亦不再是我的骨。”
“你将拿什么来认出我。”
恁时是安厚四十二年,自皇帝登基起向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那晚却不知为何刮了一夜北风。次日清晨下起冰雹来,半个拳头大的冰雹把庄稼全砸毁了,陆双行依稀记得他被叔婶从芦被里拎出来,三人扛起锄头铲子顾不得砸人眼花的雹子就往田里跑。幸好酷暑炎夏时冰雹下不久,没一会儿就停了,很快三人便晒出一身热汗,回家时幼妹却还安眠于枕上。
这事现下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天中午村尾的人牙子焦老汉死在了屋里。人仰面躺在地下,身子又冷又硬,手里还握着半截儿草烟。烟草的焦臭味混杂着股更刺鼻的腥腐,像是面缸里闷了几夜的死老鼠。陆双行的叔父叫他过去,本是为了把人叫焦老汉给牙了。牙归牙,他叔父自己又犯懒不肯去,只叫八岁的孩子自己过去卖自己。
陆双行被焦老汉的尸首骇得面色惨白,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婶娘追问了半句,他浑浑噩噩中谎称焦老汉出门去不在家中,牙人的事暂且作罢。
几日后,死在屋头的人牙子焦老汉活了。
发现这事时陆双行正在河边打水,他比那木桶高不了多少,因此拎着盛满水的桶摇摇晃晃。晃悠到焦老汉家门前,见尸首已然发臭的老焦蹲在家门口的屋地上抽草烟,满口焦黄的烂牙。那日冰雹把他家屋门口的野草都砸死了,满地的腐草被他踏成一团青碧色的泥。焦老汉冲他招手,喊他“伢儿”。陆双行不敢不过去,拖着水桶挪到他身前,焦老汉便笑嘻嘻地攥了攥他手腕,又亲昵地揽住他肩膀,要他往屋里看。
老焦四面漏风的屋中竟躺着个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美人像是睡晕过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土炕上。焦老汉明知故问道:“她漂亮吧?”
确实漂亮,陆双行从没见过这么体面貌美的人,他不由点了点头。焦老汉便拍拍他后脑手,枯瘦的手指是温的、软的。那只手顺着后脑勺往下摸了摸陆双行也枯瘦的脊梁骨,自言自语似的念叨说:“你有一把好骨头。”
“回去吧。”焦老汉又道。
近来村里流言四起。年过半百的老焦讨了个漂亮病媳妇儿,十有八九也是牙来的,从没见她下过地、出过屋,但那美人比王公小姐还美,真是叫人艳羡。总有邻里想凑到他的窗户底下窥一窥美人真容,无奈他那家里又来了三四个中年人,终日挤在屋里门窗紧闭不知做些什么。陆双行的叔父大抵也想看热闹,眼乌子转来转去转到陆双行身上,总算捻出个由头,人还没牙呢!
他托着陆双行,一大一小往河畔老焦的屋头走。陆双行两脚一绊一绊、浑身上下都是寒战。焦老汉的茅屋果然仍是门户紧掩,交谈却从屋里涌出来。
“当年什么样的皮囊不是供我们挑的,如今反而当起削皮匠来了——”
“说这废话还有何用,不脱窍早也被那玄刀剥了!”
“如今只管保得喻王,来日从长计议……”
陆双行听得费劲,一知半解。叔父那两排牙倒打起颤来,指甲都攥进了他的皮肉里。恰在此时,门开了,焦老汉两手把着破门居高临下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叔父,和呆立在旁边的陆双行。屋里端坐在板凳上的四个人也看了过来,五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叔侄俩,唯有土炕上那美人兀自直挺挺闭眼躺着。
叔父舌头抖了抖,抓着陆双行挡在身前,“牙人,我来牙人……”
不等焦老汉开口,屋里一人站起来,打量着叔父说:“这人倒还年轻些,干脆剥了吧。”
焦老汉笑嘻嘻地接说:“人家有老婆的,麻烦。”
那人哼了声,不耐烦道:“我早说将一村人都剥了得了。”
叔父动弹不得,抖若筛糠。陆双行呆呆地看向屋里,蓦地有种置身事外感。焦老汉气定神闲地蹲下,摸出一吊钱来塞给叔父,“这伢儿我要了。”
他笑出一口金灿灿的坏牙来,“管住你的嘴,不日我们便走了。”
叔父连滚带爬跑了,陆双行被几双手抓进屋里来,他并不恐惧,只是整个身子钉在门板上。几人在屋里烦躁地走动起来,刚才发话那人又道:“讨个半大孩子做什么,又不长了。”
“你懂什么,这是把好骨头。”焦老汉笑眯眯地接话,“把他锁屋里,再去坟地挖几具皮囊带着,咱们得往皇城去了。”
那人却说:“不剩几里路,急什么?一路换了这么些皮囊,玄刀找不着的。”
焦老汉啧了声,深深打量了陆双行一番,带着人落锁出去了。只剩那病美人和陆双行留在屋里。病美人像是死了,但探探鼻息尚存一口游丝之气。陆双行瞥了眼她,忽见那美人半隐在广袖下的左手极为怪异。仿佛皮肉很薄,透出淡淡玄黑骨色来。他吸了两口气,不再理睬美人,跑去踩着板凳扒窗户。
他拼命用干瘦肩膀撞薄薄的窗框,窗框纹丝未动。他不知撞了多久,鼻息间开始钻进股幽幽的香甜、是比蜜糖冷淡些的甜气。吸入那股香甜,他的脑仁儿发沉,头重脚轻,一头从板凳上栽了下来,眼前一黑。
混沌之梦中,鼻息尽是香甜的。陆双行好像看见了一具诡怪骸骨,似真似幻。骸骨左面玄黑、右半雪白,迈开腿向他走来。香甜中混杂着焦味、呼喊声。他发觉那骸骨莫名给自己种眼眶发烫的亲切,甚至想要伸出双手去摸一摸那冰凉坚硬的骨头。陆双行伸出手,毫无征兆地从梦中挣脱,睁开双目。
泛黄窗纸也一半是暗淡黛色,一半跳跃着橘红火光。外面到处是喊叫声、哭痛声。陆双行从地上爬起来,摸到了自己额角上干涸的血渍。他是个连窗户都撞不开的孩子,隔着窗纸也能察觉外面正似人间炼狱。迟来的恐惧吞噬了他的躯壳,自远处隐约传来砍凿声,“铮”“铮”“铮”——
几乎是在同时,床榻上的病美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陆双行呆住,不禁回头。那美人同他静静对视,半边脸也开始透出淡淡玄黑的骨色。一具美人骷髅——陆双行站在原地,美人突然笑起来,冲他无力招手。
莫名的,陆双行再次体会到了亲切。他向这具诡怪的美人骷髅走去,睁大眼睛看着美人执起他双手,纤细的手盖在自己的掌心上。她左手上的骨色慢慢退去,陆双行左半边的身躯登时剧痛无比,如同筋骨被从皮囊中生生抽去。
“想活下去没有错。”美人柔声道。
说罢,她直挺挺地倒下。
美人脸上的骨色渐渐褪个干净,软绵绵地倒下,再也没有起身。陆双行无暇顾及,他左半面的身躯皮肉突突直条,骨骸似要即刻冲破顶出。他疼得站不起来,只得往门边爬、挣扎着求救。
全然未料,门板不但被他推开、甚至整个砸在了土地上。陆双行无意思索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拼命爬到外面,撑着篱笆站了起来。他果真看见了人间炼狱,漫天火舌将整个村落裹挟,没来得及出逃的村民已被烧成人形焦炭,倒在地上化为灰烬。反而先前那些呼救声叫疼声尽数消失,陆家村仿佛只剩下了小小孩童与屋里那具美人骷髅。陆双行茫然环顾四周,他无比想要活下去,拜托了,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烈火炙烤得他眼前发黑,勉强撑起的腿摇摇晃晃。他的眼眶也渐渐发烫,眨一眨眼便聚起一眼眶滚烫的泪。拜托了,来一个人带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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