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应的,一旦败输,他们要面临的惩罚,也要比其他同事惨烈百倍。
合同条款极为严苛,哪怕唐宋已死,他的家人也必须替他还债。
他们的父母弟妹现有的一切生活都会摧毁,他们会被流放到最底层的数据工厂,做最可悲的数据清道夫。
元明清可以通过许下愿望,解除合同,放弃一切奖励和惩罚。
虽然白忙一场,但好歹不至于泥足深陷。
至于唐宋或是他的家人,他就管不了了。
所以,他最后的愿望,只能这样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吗?
……不。
以前,元明清在睡前无聊时,曾和唐宋分析过,“立方舟”里三个人的愿望会是什么。
其中有一条,必然会是复活先前所有在游戏中死亡的玩家。
无论怎样,唐宋也属于“玩家”之列。
只有加入“立方舟”,帮助他们获胜,由他们许愿,再加上自己许愿“亚当”的合同失效,才勉强能算……
……两全……
当想到这一步时,元明清骤然一寒,浑身痉挛着发起冷来。
……他已经在构想,在加入“立方舟”获胜后要如何许愿,才能利益最大化了吗?
江舫口口声声的“愿望”、“许愿”,正诱导着他缓步踏入那一个个美好的、对未来的构想。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斟酌百遍过后的算计,都是在软性地逼迫他做出那个江舫想要他做出的选择!
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步步收紧,让元明清连冷笑的气力都没有了。
见元明清始终煞白着脸,沉默不语,江舫的厥词越放越过分:“虽然‘亚当’里死了一个人,分数减半,但再怎么说,你对我们还是有些作用的,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嘛。”
元明清仍是说不出话。
江舫又说:“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也见不得别人为难,这样,我帮你想几条其他的路吧。”
因为失血,他在这句话的落处稍稍喘息了片刻。
就在这一点间隙中,元明清向他投来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调匀呼吸后,江舫还真的似模似样地为他出起了主意。
“你可以在这里自杀,一了百了,也省得回去面对烂摊子了。我也省事。”
“哦,当然,在这之前,你还可以告诉我们关于《万有引力》的全部秘密,尽到最后的一点价值。”
“或者,我也可以结束这个幻境,放你回到安全点。我们再在PVP里对决。只是,你已经变成1个人,是不能再参加团队赛的1V1了。分配系统大概率会将你吐出去。我们的PK结束,而你将只剩下一半的积分。”
“然后啊,你可以走最传统的路,回去乖乖认错,态度诚恳一点,毕竟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你被我们耍,应该也会看在你们可爱单纯的份上宽容体谅你们一些……大概你只会被一无所有地被赶出节目吧。”
末了,他不忘贴心地用反问再补上一刀:“……难道还会更惨吗?”
元明清听得鼻孔翕张,面容扭曲。
杀意宛如窗外的夜雾一样袭上身来,遮蔽了他其他的想法。
唯余杀字,清晰夺目。
事已至此,元明清已经想不到更坏的发展了。
他反倒全然冷静了下来:“那还是多谢你了。”
江舫温柔绅士地一点头:“不客气。”
元明清:“不过,我更喜欢另外一种选择。”
江舫:“请说。”
元明清没有再说话。
他打开了这几日间已经被他开启数度、却屡屡不敢碰触的道具槽,从中缓缓抽出一柄长刀。
刀刃如新雪擦拭,亮得晃眼。
江舫吹了一声口哨:“啊,想要除掉我们,将功补过啊。也是一个办法。”
元明清:“……”我用得着你给我下评语吗?
他现在还有仅存的一点优势。
江舫刚才那微妙的一喘,就是他的机会。
他现在身受创伤,失血不少,又是落单。
即使自己与江舫武力值设定势均力敌,理论上一时难分高下,单纯和他拼道具,自己也是有胜算的。
这间宾馆里唯一难以控制的变量,现在正被月亮的潮汐控制。
一口气杀掉他们!
就算等自己出去,积分掉了一半,也总还有挽救的机会!
然而,江舫接下来做出的动作,又一次大大出乎了元明清的意料。
他抬起手来,却并没有取出任何道具。
随着他的动作,他掌心大片大片罂粟花一样艳丽的血汹涌而出,但他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带出了几分鬼气森森的味道。
他将血抹在自己左颊唇角的位置。
鲜红的血迹灿烂地在他唇颊两侧绽开,像是小丑快乐的笑颜。
对于他这样疯狂的行径,元明清心中疑窦丛生,执刀的手也添了一份犹疑。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江舫虚弱地歪靠在墙壁上,是柔若无骨的可怜相,说出的话却挑衅异常。
“我能听出我喜欢的人的脚步声。可你能吗?”
话音未落,元明清的耳朵便清晰地捕捉到,餐厅外面传来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
等等,两人……
……难道?!
元明清心念急转,骤收刀锋,倒退数步,扶着餐厅的窗户边框,看向外面——
他在傍晚时分反复确认过,天上的月轮是圆满无缺的。
即使来时天色茫茫,满月藏入了云雾间,元明清也仍是信心满满。
而此刻,蔽月的乌云尽数消散,周边持续烘托着的濛濛雾气也不见了踪迹。
在碧澄之色的衬托下,一缕银色的箭状细光,像是箭矢刺向靶心一样,直直射在月轮上。
这一线多出来的怪异银光,成功修改了满月的形状。
……月中时分,本该出现在天边的满月,独独被江舫射下,像是一颗被丘比特的剑射中的心脏。
这里……根本是由他一手支配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南舟根本不会被月亮影响!
江舫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做了个张弦的勾指动作,瞄准了元明清的后脑,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
他松开手指,模拟出了箭矢射出的声响:“啪。”
……完了。
在元明清认命地微微闭上眼睛的时候,南舟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他脚步轻捷,毫无虚态,肤色倒是一如既往的瓷白,刚洗完还没来得及擦拭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将白衬衫晕染出一片薄透的深色。
李银航则是乖乖苟在餐厅门口,连个脑袋都不冒,绝不做拖油瓶。
她觉得元明清的莫名出现必然有诈。
他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她自己没什么主意,就留下江舫先照应,自己跑去找南舟,寻求帮助。
李银航悄悄摸上楼时,南舟正在洗澡。
等南舟听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简单穿好衣服,又多花了一些时间。
南舟在餐厅门口停了须臾。
他在看到元明清之前,便优先一切地看到了顺着江舫指尖滴落下来的血。
江舫身形一个恰好的打晃,眼看便要站立不住了。
南舟见情况不对,快步迎去。
看到南舟到来,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整个人往前倾倒,半晕半倒,额头准确搭落在了南舟的肩上。
他气息微微,面悬细汗,失血过度的嘴唇已经不复红润,眼底自然地浮着一层薄光,仿佛轻松一眨,就会有泪落下。
他话里带着无穷的委屈,熟练地示弱并撒娇:“……好疼。”
元明清:“…………”
对于江舫出神入化的变脸本事,他瞠目结舌。
南舟摸了两下江舫被冷汗和鲜血浸湿的发尾,表示安抚。
旋即,他静静地将不含情绪的目光投向了元明清,问了两个死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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