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机构隶属于M国,目前正在研发新药,招募“志愿者”。X心里清楚,“志愿者”只是好听的说辞,其实就是不合法的人体实验,从M国搬来太平洋小岛国上偷偷进行,没人发现。
那个新药的致死率高达67.4%,X成为了幸存的32.6%。因为药的作用,他破烂的身体奇迹般支撑他做完了所有的手术,保住性命。
出院后,该机构还给他颁发了“国际优秀志愿者”证书,法语写的。
出院那天,没有人来送他,也没有人来接他。X浑身缠着绷带,他自己转着轮椅,缓缓滑出医疗机构白瓷砖的大厅。
外面的阳光盛烈,晃得他有一点睁不开眼。
轮椅滋溜滋溜地滑出去,X不知道去哪里,只漫无目的地滑着,有时轮椅的轮子滚过不平整的道路,卡到路上的小石子,咔哒、咔哒,总是转过不去。
白花花的阳光下,X停下转动轮椅的手,他微微抬头,路旁,翡翠绿的小灌木,现在他和它们一般高。低矮的灌木,后面是一片蓝宝石的海。
海岛国家,人烟稀少,走到哪里都是海浪的呜咽与人作伴。
X看着碧蓝海面上奶油般的白浪沫,它们浮起来,升高、升高、又扑在沙滩上,死去、死去,循环往复,无休止地死去。
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记忆、没有钱、没有护照、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X,在这一个语言不通的异域他乡,带着一身残疾,一个人转着轮椅,听路旁海浪死去的声音。
、
“现在让我们回去——
心理医生说:
“是什么样的燕子?”
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个过程:折返聊天法。
人的大脑是一个十分神奇的构造,有时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忘记要说什么,刚刚在书里看过的答案,考试就是写不出来。它就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却怎么也呼不出来,越是去想到底是什么,越是记不起来。
但只要过了那一个节点,聊天结束、考试结束,,忽然而然,想说的话、想写的答案,就冒出来了。
所以心理医生一般先提一个话题:燕子,然后搁置它,去聊别的,比如法语、语言单词、中文、聊X之前的经历,一段时间后,她再折回来,重提最开始的话题:燕子。
通过折返聊天法,X这次感觉梦里的燕子清晰了一些:
“是黑色的,很小,毛绒绒……”
“燕子是,在飞?唱歌?还是,只是停在那儿。”心理师用缓慢的语速询问。
“没有飞。”X有些迟疑,他像在脑内拼一副上千块的拼图,“它们……是那种没长大的雏燕,待在窝里。”
心理师唰唰唰地在本子上记录下X的话,她有一些激动,两年了,这是她的病患第一次回忆出真正的记忆片段!
看燕子窝,而且是亲眼看到毛绒绒的小雏燕,这种记忆场面是很珍贵的个人回忆,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而且,燕子是一种迁徙动物鸟类,每年生育也有固定时节。当时看燕子窝的场景可能在回忆里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能提供出当地的环境、气候,地理方位、非常多的信息,甚至能帮助定位到X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心理医师:“你感觉那个燕子窝……是什么形状的?”
家燕、雨燕、海燕、不同种类的燕子搭的窝也不一样。家燕的窝一般是碗状,还有花瓶状、沙洞状……
“或者……”心理医师:“你觉得那个燕子有什么特别的?”
X顿了好久,缓缓道:
“它们的……腹部有一圈……”X仔细地回想着:
“有一些黄色的羽毛。”
心里医师迅速在Google里敲下X对燕子的描述:
“金腰燕,在中国主要为夏候鸟,每年迁来中国的时间随地区而不同。南方较早,北方较晚。”
X迟疑了一会:“看燕子的时候应该是……春天。”
心理医生:“那就是中国南方。看燕子窝的地方呢?是树、还是……”
X的脑海里渐渐浮出破败的楼道,那灰色的水泥地在脑海里不断地清晰起来:
“是一栋楼,居民楼。”
心理医师握笔速记的手也有些激动,她的病患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了!
她道:“居民楼,那……燕子窝应该在墙顶,你是怎么上去看的?梯子还是……”
“木箱。”X感觉到看燕子这一幕的细节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我踩在木箱上。”
燕子窝搭在墙角和天花板的夹角间,小雏燕冒出个圆滚滚的脑袋,啾啾啾地叫着,那天是个一个晴天,天很蓝……
心理医生:“你,踩在木箱上?”
X马上意识到她说的问题,他本人身高一米九多,没受伤之前他可能只需要踮一下脚,就能看到燕子窝里的小燕子,根本不需要踩木箱。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X感觉到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他那时候很小,矮矮的一只站在木箱上,还要踮起脚去看燕子窝……
“等一下。”
X突然道:“我不是一个人去看的。”
心理医师笔一顿,她立刻抬头,眼神中是惊喜也是激动:
“有人跟你一起去看燕子……?”
“…对。”X顿了一下,确定:
“对,有一个小男孩。”
心理医师握紧了笔,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她本以为患者X能回忆出燕子和居民楼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这一个燕子片段套出了最关键的“人”的讯息。
——那可能是X的亲人、或者朋友,是跟他有非常直接关联的人!
心理医师:“能描述一下他吗?”
X:“他比我矮一点,应该跟我差不多小,一起在看燕子。”
心理医师:“那个孩子,有没有其他什么特征?”
X顿了顿,他的回忆里,是两个小朋友,背对着他,站在木箱上,开心地看小燕子啾啾啾。
心理医生:“那么,衣服?或者……”
“他背着一个书包。”X道,他的记忆像冒了眼的山泉,汩汩流出:
“蓝色的书包。上面有……字母,一个单词。”
心理医生:“能想得起来吗?那个单词。”
X闭着眼,脑海里满是那个小男孩,那小家伙背着小蓝书包,站在他身旁,新鲜蓬勃的呼吸,就在他手臂旁边……近在咫尺。
第58章 楚枫的分析
“A……”
蓝色小书包上,那字母模糊不清。
沉默、良久的沉默。
X轻微地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心理医生引导他:“不要紧,把这个抛之脑后,看看这个——”
心理医生翻到手中记录本的第一页,X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治疗第一天,医生聊天时问他的问题,考察他的语言能力:
“请说出你第一个想到的a打头的单词,英语法语任何字母语言都可以。”
坐在轮椅上的X脱口而出:
“abandon。”
心理医生握着笔,怔了一秒,突然大笑:
“深受四六级荼毒啊。”
她在笔上记录下患者的情况:“看来你至少是在中国大陆读完了大学。大学,对这个词有什么印象吗?”
X想了想,摇头。
之后心理医生无论怎么引导他,X都想不起任何回忆。
那时心理医生判断,以X目前的心理状态和大脑情况,很难通过单纯的心理暗示来想起记忆。
治疗的两年间,她逐渐将治疗方向转变为引导X处于比较轻松的心理状态,不强求追忆过去,随缘。
现在,X自己想起了过去的片段,一个非常具体的场景。心理医生深切感觉到命运的机会就在浮在眼前,绝对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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