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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的营帐紧挨着骁翎司,若说萧风望毫无私心,自是不可能。
谢枕云刚被放置在榻上,半耷拉的眼缝里忽而瞥见榻下有什么东西爬过,瞳孔瞬间放大,瞌睡彻底没了。
“虫子!”他低低惊叫了一声,重新扒在男人身上。
萧风望只当是少年投怀送抱,格外愉悦,“啧,想我陪你直说便是。”
“真的有……一只蝎子!”谢枕云一手攀着他的背,一只手指着床底,“就在这里。”
然而萧风望唤来人里里外外搜寻几遍,并没有什么蝎子的影子。
“小公子,营帐里面都洒了驱虫的药,应是不会有蝎子的。”一个骁翎卫温声解释着,又着重往他榻下洒了足足三倍的药量。
这些药闻着没有任何气味,却足以让毒虫都退避三舍。
谢枕云余惊未消,低头不说话。
他不太相信是自己看错,但又的确不曾找到那蝎子的蛛丝马迹。
“定是你先前总用南疆的毒虫吓唬我。”他不满地瞪了萧风望一眼,“害得我看错了。”
“又撒娇,”萧风望重新将他放置在榻上,蹲下身,散漫地捏了捏他的指尖,“越来越娇气了。”
“老大!”此时,陆节端着一个瓷碗走进来,“你要的羊奶。”
尚且没有闻到气味,谢枕云已率先拧起细眉,捏住鼻子扭过脸,“我不要喝。”
羊奶难免有令人不适的膻味,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还不如喝苦得让人作呕的药。
“你都不闻,怎知不好喝?”萧风望扳回他的脸,端着羊奶递至他面前。
“香的?”谢枕云闻了闻,抬眸望他。
“刚下了崽子的母羊挤出来的,放了杏仁一块煮,便不膻了。”陆节邀功似的凑近,“小公子,刚煮好的,要不要试试味道如何?”
“这一路颠簸劳累,若是再吃那些没味道的药膳,怕是小公子遭不住。”
萧风望眯起眼,一脚踹开陆节,“就你会说话。”
“好吧。”谢枕云半信半疑,就着萧风望手里的碗,低头抿了一小口。
甜的,还很香。
不知不觉一碗喝了一半。
“饱了。”他摇头。
萧风望极其自然地将剩下的羊奶一口饮尽,末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我要睡了。”
“不准睡。”萧风望恶狠狠道,“你还没解释,马车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藏男人?梁成烨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是不是把我送你的海棠酥也给他吃了?”
“休想诓我,我早就在马车外听见了,看你如何狡辩。”
谢枕云才不会和小狗解释为何自己身上会有其他男人的气息,只是细声细语说了句,“我好困啊,萧大人。”
又撒娇。
萧风望喉结滚了滚,待他反应过来,已哄着人熟睡从营帐里走出来,唇角还挂着傻狗才会有的笑意。
他霎时冷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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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终于抵达泰山山底的行宫。
鸟鸣山涧,空谷回响,春风裹挟着清露的气息迎面扑来,吹散了赶路的疲惫。
一只苍鹰在天际盘旋几圈后俯冲而下,利爪稳稳抓在了白翅的手臂上。
“公子,是大公子的家书。”白翅取下苍鹰爪上的信筒,取下信纸递给谢枕云。
谢枕云低头看完,却并未有回信的意思,只是吩咐白翅:“让大哥放心便是,我在上云京很好。”
“哦……”白翅没敢问他为何不亲自回信,只好掏出随身携带的油墨条在信纸的背面写信,然后重新让苍鹰送回去。
白翅大步跟上去,余光忽而瞥见谢枕云手背上一闪而过的红痕,“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手?”谢枕云低头去看,才发觉左手手背上有两个不明显的小红点,似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
他特意摸了摸,不疼,比起伤口,更像是某种隐晦的标记。
只一眼他便知道不会是萧风望趁他睡着时潜入营帐偷偷弄出来的,毕竟男人的牙口厉害,咬痕比这个夸张许多。
第89章 指挥使断袖的秘密藏不住了
谢枕云想起那日在营帐里一晃而过的蝎子,又开始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末了还是让白翅去寻了大夫来瞧。
“山野蚊虫难以避免,不过小公子的脉象虽虚弱但平稳,那咬伤小公子的虫子应是无毒的。”大夫道。
白翅也跟着松了口气。
“白翅,山路难走,送大夫回去吧。”
其实这次天子出行,定是会有太医随行,但谢枕云不欲张扬,还是偷偷让白翅去行宫山下的小镇请了大夫。
待白翅和大夫离开,谢枕云打开那盒最寻常的治防蚊虫叮咬的青草药膏,挖了一点儿抹在手背的伤口处。
厢房的门倏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男人焦躁的声音落了下来。
“怎么找了大夫?身子不舒服?”
谢枕云的手被男人一把夺了过去。
“真被咬了?”萧风望眉头压下,显出几分凶戾,“何时被咬的?”
“应是昨夜睡觉的时候。”谢枕云抽回手,斜睨他,“萧大人,你的药粉和你一样没用。”
“我何时没用了?”萧风望俯下身,把人拢进自己怀里,指腹缓慢地从后颈沿着脊柱往下抚摸,“哪件事不如你的意?”
“你不是第一个发现我被咬的。”纵使昨夜指挥使奉命守在皇帝身边巡逻了一夜,谢枕云仍旧毫不讲理,“还得白翅替我去寻大夫。”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害怕了好久,我怕虫子,也怕疼。难道不是你太没用了?”
“脾气不好还粗心的坏狗,也就我会要你。”
谢枕云在他怀里仰着头,唇瓣一张一合,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
不论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让人觉得在撒娇。
“嗯,都怪我。”萧风望低低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你在怀里藏了什么?”谢枕云指尖抵在他胸膛上,感受到衣襟下鼓起来一小块。
萧风望从衣襟里摸出来一个缀着红色翎羽的铃铛吊坠,随着微小晃动,轻柔明亮的铃铛音与山间鸟鸣交织,令人心神瞬间清明。
“今早兖州知府前来参见陛下,进献了不少稀奇玩意。”萧风望垂眸,将铃铛吊坠别在谢枕云腰间,“这铃铛名叫屠苏,翎羽用香料熏过,夜里放在枕边可安神,平日里带在身上,可驱邪避灾,明日定能抽到上上签。”
“进贡给陛下的东西,你又抢来了?”谢枕云扯下铃铛,塞回他手里,“若是旁人瞧见我戴了,该如何想我?”
“怕什么?”萧风望重新给他别上,“我光明正大讨要的,谁敢多说半个字?”
“这翎羽可是金子做的,丢去当铺能卖不少银子,你当真不要?”
谢枕云摸了摸那枚翎羽,的确和他藏在箱子里的金子一样,顿时舍不得了,小声道:“那我还是要吧。”
“老大,陛下唤你。”陆节敲响了门。
“今日好好休息,行宫人多眼杂,不要到处乱跑。”萧风望低声嘱咐完,转身出了屋子。
昨夜在营帐睡得不如谢府的床榻舒服,正好所有皇子都被拉去了前殿商讨明日的祭祀事宜,没有九殿下缠着他,谢枕云欲再假寐一会,一个自称贵妃侍女的宫人径直推开了门,神色倨傲,颇有些咄咄逼人。
“谢小公子,我们娘娘想请你喝盏茶,劳烦您赏脸随我去一趟甘露殿。”
且不说他一个外男本就该避嫌,他与那位贵妃唯一的一面之缘还是在七皇子断腿时匆匆擦肩而过。
好端端让他去甘露殿喝茶,未免太古怪。
如今大哥不在,爹娘也被送去了庄子里,在旁人眼中,他已经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孤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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