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要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亲自体会一遭我曾经的痛苦呢?
谢青云不喜与人亲近,只是垂下眼帘,道:“什么都可以。”
谢枕云笑了笑,“你……比大哥还对我好呢。”
“应该的。”谢青云替他理好乱了的衣襟,眸光微顿,“此前是我不好,以为你必定对我心怀厌恶,故而一直疏远你。”
“以后,再也不会了。”
……
“公子,国子监到了。”侍从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随即马车也停在了路旁。
谢青云跳下马车,抬步往里面去。
却又听闻一声,“等等!”
这样温软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里过分特别,是以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好奇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公子从谢府的马车里钻出来,腰肢纤细,肤色雪白,面部轮廓精致,连头发丝都好像比旁人要多出一层细腻的光泽。
偏偏身形单薄得让人揪心。
“食盒。”谢枕云将落在马车里的食盒递出来,目光却掠过谢青云的肩头,望向他身后的国子监大门。
国子监,大周所有学子最向往的顶尖学府。
但凡能进国子监读书的,不是文采斐然天赋卓越的寒门学子,便是上云京那些被豪门贵族精心培养的天之骄子。
朝中权贵,九成皆是从国子监出来的。
就连那位上云京人人憎恶畏惧的骁翎卫指挥使,也曾是国子监里最让先生头疼的学生。
谢枕云这些年不曾上过学,就连识字都是偷偷学的,凭学识自然进不来国子监的门。
可他不满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谢府三公子。
他想用权势地位与荣华富贵,填满自己匮乏了十八年的心。
许是他的目光隐隐露出来几丝热切,谢青云心头一动,问他:“想上学?”
谢枕云摇头:“快些进去吧。”
说罢,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马车上。
少年懂事得让人心疼,谢青云只觉心头的思绪也跟着那白色的身影飞远了。
或许自己不该问,而是该想个法子让那人进国子监与自己一起读书。
……
马车里。
谢枕云垂着眼,面无表情用打湿了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来回擦了几遍。
然后将帕子揉成一团,随意丢在了马车的角落里。
“公子,直接回府么?”白翅探进来一个脑袋,却倏然怔住。
他的公子坐在软垫上,漂亮的眼睛泛起水光,浅淡的红从眼眶一直蔓延到眼尾。
怎么一会不见,就像是被谁给欺负了。
“公子……?”白翅俯下身,高大的身影钻进马车,顺手捡起角落里的手帕塞进怀里。
他单膝跪在谢枕云面前,剑眉拧起:“是不是刚刚他欺负你了?”
方才离得太远,他自然听不清这对兄弟之间说了什么。
谢枕云摇头,掀起眼皮,望着他,眼泪无声无息滑落:“我只是想,若我从小也在爹娘身边,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一样上学了?”
“或许我多读些书,爹娘也不会那样不喜欢我了。”
“……”
白翅沉默片刻,道:
“小公子,即便你不在他们身边,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谢枕云抿唇不语。
男人的喜欢么?谁稀罕。
白翅的话,不是他想听的。
“公子还是不开心吗?”白翅挠了挠头,笨拙地哄他,“那我去和大公子说说,让他想法子送你去国子监上学好不好?”
“我不想为难大哥。”谢枕云摇头。
“不会为难的,我偷偷与大公子说,就当是我的意思。”白翅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听说近日陛下正准备为几位皇子选伴读,小公子只需在国子监旁听几日,选为皇子伴读,便可在国子监留下来了!”
谢枕云眨了眨眼,停了眼泪。
“真的吗?”
白翅忙不迭点头:“当然,这些日子夫人不也一直督促二公子温习功课么?就是为了让二公子选上伴读。”
“这样啊。”谢枕云勾起唇角,将少年侍卫怀里胡乱塞进去的手帕抽出来,替他仔细叠好再放回去,意味深长道,“我若是抢了他的伴读,他会不会生气呀?”
“本就是各凭本事,若二公子因为这件事生公子的气,未免气量狭小。”白翅眉头一扬,“公子别伤心了,听说点香铺近日上了最新的海棠糕,公子要去尝一尝么”
”海棠糕?”谢枕云道,“点香铺的海棠糕,比仙人居的海棠酥如何?”
“自是各有千秋,仙人居的要甜一些。”白翅道,“点香铺的要香一些,软一些。”
“白翅,幸好有你。”谢枕云抬眸,冲他笑了笑,“否则我都不知道,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如何在上云京活下去。”
“你是我来上云京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的。”
“真……真的吗?其实大公子也关心公子的,我以为第一个人,该是大公子……”
谢枕云摇头:“大哥与我血脉相连,可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与我素昧相识却依然对我好的人。”
白翅被他几句话哄得几乎要忘记呼吸,在鼻尖开始冒血之前连忙退出了车厢。
马车平缓朝朱雀大街行去,在点香铺前停下。
第9章 被狗盯上了
谢枕云并未下车,等了片刻,好奇地挑开窗帘,只见白翅护着怀里由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从人堆里挤出来。
“公子!”少年几步跨上马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将海棠糕递进马车里,“刚出炉的,肯定好吃。”
“白翅辛苦了。”谢枕云瞥见他额前的汗,却并未有替他擦的意思,只是笑着接过海棠糕,打开油纸包装,还没来得及咬第一口,忽而感觉外面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他挑开车帘一角,只见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骁翎卫左右两面开刀,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退避,很快分出一条路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汗血宝马上跃下,慢悠悠走到点香铺前,从钱袋里摸出几片金叶子丢到桌案上,“剩下的海棠糕,我全要了。”
若是旁人敢如此,任他是什么权贵,第二日欺压百姓的折子怕是就要递到御前,偏偏这个男人是骁翎卫指挥使,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份。
老板不敢怠慢,手脚麻利打包好了所有海棠酥,递给一旁的副使。
“大人,所有的都在这了。”
萧风望转身,一边将一块海棠酥丢进嘴里,一边往外走,“剩下的,回了诏狱你们自己分。”
谢枕云正准备收回目光,谁知在放下车帘之前,他便隔着车帘的间隙,不慎对上了男人正好望过来的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车帘合上,谢枕云垂眸拿起一块海棠糕,只当什么都没瞧见,慢条斯理品尝起来。
而马车外,白翅与萧风望已经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谢枕云一点儿也不担心。
正好他也想看看,大哥送到他手里的侍卫到底有几分实力。
约莫一炷香后,车帘再次被人挑开。
谢枕云指尖捏着的海棠糕刚咬了一半,侧目茫然地望向来人。
要有多无辜有多无辜。
“萧指挥使,您找我有事么?”
萧风望盯着他浅淡的唇,“你心里清楚。”
男人进谢府的马车和进自己家的似的,丝毫不见外,拿起谢枕云手心的一块海棠糕就丢进嘴里。
谢枕云不解:“我如何会清楚?我从诏狱出来后便一直待在府中,可不会又与什么案子沾上关系。”
萧风望没说话,又吃了他一块海棠糕。
真是见鬼。
他为何会不受控制往谢枕云马车里跑?
“为何你的海棠糕,与我买的味道不一样?”萧风望盯着他,等他回答。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