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咱们今日去哪儿呀?”
祁韵道:“去布店买些好料子,我想给夫君做两身夏衣。”
乔鹤年和他的衣裳,每月都有朱婆婆去乔家的裁缝那儿定做,按照用度,乔鹤年是每月三套新衣,祁韵不用出门,是两套。
如果祁韵要自己动手做,就不能用公账,得从自己私房里出。
翠兰道:“那大少爷要开心坏了。自从二十岁他搬到这边宅子里住,夫人就没给他亲手做过衣裳了,这下娶了少夫人,总算又有体己人为他裁衣。”
祁韵听了,也笑了笑,问:“这城中有什么口碑好的布店么?”
“当然有。”翠红道,“就是咱们乔家的布店,大少爷开在安宁坊那家,生意最好,贵人们都去那儿买料子、做衣裳!”
祁韵双眼一亮:“那我们也去那家。”
正好是乔家的铺子,夫君说了他可以记账,不用付钱呢!
第13章 丝云
一行人到了安宁坊,还没走到布店门口,马车就已经走不进去了,只能寻个地方停下来。
祁韵下了车,一看,前面那间乔氏丝云坊门庭若市,来来往往全是钗环珠翠、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公子,这堵在路上的一长队马车,也就是贵人们出行的座驾了。
几个人都没来过这间丝云坊,一看这景象,阿福个没见识的,一下子张大了嘴:“这、这人也太多了。”
祁韵看着那些衣着华贵、仪态端庄的贵人们,也有些胆怯。
不过,今日为了出门,他也好好收拾了一番,穿着打扮倒不差,只是没有人家那份气定神闲的仪态。
“咱们也去看看。”他说着,努力挺直腰背,伸出手,让翠兰扶着,朝丝云坊的大门走去。
一进门,就有伙计殷勤地迎上来:“这位贵客,看点什么?”
祁韵矜持道:“看看夏布。”
伙计不露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头上梳的是已婚坤君的发髻,
戴了一支半个巴掌大的掐金丝嵌海珠的黄金钗,耳上坠的一对海珠,个头足有拇指大,莹润发亮,绝非凡品。
这等极品海珠,整个东南也只有乔家的铺子里有卖,而买得起这等海珠的贵人,应当是他们铺子里的常客才对,怎么这位年轻貌美的坤君夫人,他以前从没见过?
伙计带着疑惑,又去看他的穿着。
外衫是布店上月的新布,轻软透气的紫烟罗,当时只有一小批,不少夫人小姐都在抢,他印象中没有坤君抢得这布。
不过,少东家上回来店里视察,走时倒是要了这布,应当是给少夫人做衣裳去了。
伙计心中一动,脸上更殷勤了几分,说:“夫人,咱家店与其他店不一样,专做贵人生意。照着贵人们每年在乔家铺子里的总开销,给贵人发门牌,拿什么样的门牌,就去哪里看料子。”
祁韵愣了愣,看见这一楼宽敞的大堂里,只挂了少数布料,而两侧全是雅间,便问:“那,各处的料子是一样的么?”
“自然不一样。”伙计说,“在这大堂买料子,没有门槛,但是要进一楼雅间,得有红木门牌,也就是在乔家的铺子里,一年开销超过一千两。”
一千两!
他家十年的开销都没有一千两!
祁韵心里震惊,但脸上好歹没有露怯:“我见这店有三层楼高,那楼上是什么规矩?”
“上二楼大堂,要有黑檀木门牌,就是一年开销超过三千两,二楼雅间,是乌金木门牌,五千两。”伙计顿了顿,“上三楼么,就不需要门牌了,一年开销超过万两的主顾,就那么几位,咱们都认得。”
祁韵在心里暗暗咋舌,面上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他看起来一丝不慌,但心里已经慌得汗流浃背!
夫君只说可以来记账,没说门牌这回事啊!
正在这时,旁边一道声音插过来:“这位夫人,看起来好眼生。”
祁韵一愣,转过头去。
说话的是个弱柳扶风的坤君夫人,看清祁韵的脸蛋,还有耳上那对又大又圆、闪闪发亮的海珠耳环,眼中登时闪过一丝嫉妒。
他慢悠悠走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整个大堂的客人们都听见了:“第一次来乔家的丝云坊么?在这儿买东西是要门牌的。”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多多少少都看了过来,好在都是有身份的人,并没人窃窃私语,只是看了看,又转过头去了。
祁韵心里恨不得钻进地缝了,可又觉得在自家店铺里,不能丢人,便说:“我的确是第一回来。先前也没见过这位夫人,敢问夫人是……?”
一听这是个外地来的,说话这人更肆无忌惮了:“富云坊林家,行二,林予。”
他这么说,自然是看祁韵从外地来,不清楚这宜州城里的权贵世家,故意说个地名加姓氏,好叫祁韵云里雾里,摸不清他的底细。
不过他自然不知道,祁韵听了两个月郑夫子的课,唯一背完的课业,就是城中各家的情况。
第14章 打脸
乔鹤年在宜州城里做生意,把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世家门庭都摸了个一清二楚,郑子君又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把这些全教给了祁韵。
这位富云坊林家的二公子,也不是多大的来头,林家算是本地没落的小世家,而且家里小辈各个扶不上墙,林予今年刚嫁给宜州衙门里当差的一个都头,那都头人很上进,是林老爷的学生,但家境普通,林老爷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嫁过去,也是因为这儿婿能拿捏,日后又有前途。
所以方才林予没提自己的夫家,因为夫家有些拿不出手。
祁韵迅速记起了郑夫子盯着自己背下来的各世家的关系图,心中有了底气:“原来是高夫人。”
林予脸色一变。
祁韵道:“我来宜州城不久,初次见面,问高夫人安。”
林予这下拿不准了,但还是端着架子:“你初来乍到,认不得我,也不怪你。不过,这乔氏丝云坊做生意有一套规矩,你既然没有门牌,怕是买不到东西了。”
这话说的,好像丝云坊是他家开的一样。
祁韵心里那股气上来了,道:“我今日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要带门牌。”
他话还没说完,林予就迫不及待地笑了一声,显示自己的高高在上:“那真是可惜。看你打扮得体体面面,人也长得端端正正,今日特地打扮了,才来这儿买东西的罢?可是没有门牌呢,打扮得再体面也没用。”
这话一出,方才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又再次看了过来,这下明白这个好事的林予为何要刁难这位眼生的夫人了。
这位夫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脸蛋身条儿都是一等一的俏,稍稍打扮,就贵气逼人。
而林予么,气就气在那肤色上。
话本中弱柳扶风的美人,都爱穿素色,都有一身白皙如玉的皮肤,林予本也想效仿,可惜天生就长得黑,穿什么色都不好看。
再一个,他下嫁给都头,日子过得没有以前宽裕,以前爱买的海珠也没法常买了,今天却看见一个新来的脸生年轻夫人,竟然戴着一对他梦寐以求的海珠耳环,心中自然嫉妒。
祁韵被他这样针对,心里转了转也想明白了,便说:“我出门来,自然要打扮,不然,岂不是丢了夫君的脸。”
林予一声冷笑。
东南的贵人都在宜州,宜州城里的贵人婚嫁,几乎不会看得上外地人,这个眼生的夫人,想来嫁的也不是什么城里的富贵人家。
他便故意问:“还没问,这位夫人夫家何处?”
祁韵张了张口,刚要说话,门口又走进来一行人,他身旁暗暗着急的伙计登时喊了一声:“少东家来了!”
祁韵连忙转过头,一看,来的正是乔鹤年,后头还跟着几名管事。
看见他在这儿,乔鹤年也愣了愣,本要直接上楼的,改道走了过来:“怎么在这儿?”
祁韵道:“你说天气太热了,我今日出来买些夏布,给你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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