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知道朱婆婆是婆母刘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下人,很得刘氏信任,这才派来管着乔鹤年的宅子。朱婆婆这样传话,大抵刘氏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奈何大儿子了,只能让他这个儿媳帮忙。
祁韵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一夜,乔鹤年果然没有回家,第二日一大早,祁韵就到主家去给刘氏请安。
刘氏也早早就在院里等着他,见他过来,连忙问:“鹤年昨夜回家了么?”
祁韵摇摇头。
刘氏捂住心口,重重坐在椅子上。
祁韵连忙过去:“母亲不要着急,夫君行事有分寸,等他气消了,就回来了。”
刘氏面色憔悴,许是一夜没睡,一听这话,就拿帕子掩住面,低声抽泣起来:“他一向有分寸,这回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他。”
祁韵在她身旁坐下:“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氏拿帕子擦了擦脸,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进内间,屏退下人,才小声说:“老大媳妇,这些话,我已经压在肚子里好多年,现在与你讲,叫你心里有个数,但你切莫同他人提半个字。”
祁韵便知道这事并不简单。
他连忙乖巧地点点头:“我省得。”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亲家把你教得很好。”刘氏说,“鹤年只是年轻气盛,还没有看到你的好,他以后会明白的。你也不要怨他,既然嫁给他了,自然是他好你才能好。”
祁韵听懂了她的意思,说:“我自然和夫君一条心、共进退。”
刘氏这才放下心,将这桩旧事讲给他听。
乔家的族人大多仍在云县,在宜州站稳脚跟的只有乔老太爷这一支,老太爷只娶了老夫人一位妻子,一辈子就生养了两个孩子。
老大就是现在的家主乔老爷,也只有一位发妻刘氏,膝下育有乔鹤年、乔松年二子。
老二一家则在十几年前就去了北边的津州,并不和他们在一处。
而昨日乔老爷和刘氏告诉乔鹤年的“要事”,就是这次老夫人六十大寿,远在津州打拼的二房要回来了 不仅是祝寿,是要回来待着了,主家里连他们以前的院子都要收拾出来。
祁韵听到这里,心里还觉得奇怪。
父母在,不远游。二房离开宜州去津州的时候,老太爷、老夫人都在,不知为何二老爷非要跑到津州去打拼,而现在为何又要舍弃津州十几年的基业跑回来呢?
而且,为什么二房回来,夫君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呢?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听刘氏说。
二十多年前,乔家刚刚把生意做到宜州,受到本地氏族排挤,日子过得十分不易,家中还总有地痞流氓来闹事。
那时乔老爷和乔二爷的妻子都有了身孕,为保护妻儿,就各自把妻儿送到了自己名下偏远的庄子上。
刘氏在庄子里生下了儿子,一胎双胞,还都是乾君,连忙欢天喜地将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夫君。
她住的庄子远,信笺慢了好些日子,到宜州时,乔府正要庆祝嫡长孙出生 二房的孙氏也生了个儿子,也是乾君,她写来的信刚到家。
可刘氏的信笺虽比她晚,儿子却生在她前面三四日,一下子夺走了嫡长孙的名头。
原本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刘氏那边的消息的老太爷,听闻大儿媳生的儿子早几日,立即拍板,乔鹤年成了嫡长孙。
而且老太爷还在庆祝宴上留下了话,他百年后,长子长孙各得四成家产,其他儿孙去分剩下的两成。
如此一来,大房就要分去八成余的家产 因为刘氏一举生了两个乾君儿子呢。
而孙氏的儿子乔柏年,晚了三四日,便只能往后排,和偌大的家产擦肩而过。
二房自然心有不甘,一直打探着刘氏住的地方。
可乔老爷也不傻,自然瞒得紧紧的,乔鹤年和乔松年平平安安在庄子里长到五岁,某一天忽然被人绑了。
乔老爷和刘氏不敢声张,暗中找了三天,才总算把儿子找回来,那时两个孩子都已经气息奄奄,差点就没命了。
第25章 松年
祁韵听到这里,不禁揪住了袖口:“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是……是二房做的?”
刘氏点点头:“找到了证据,老太爷大发雷霆,和二老爷断绝父子关系,把二房赶出了家门。”
她叹了一口气:“荣华富贵乃是毒药,人沾上了,就变得不像人了。”
祁韵握着她的手:“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还好夫君和二爷都平平安安、化险为夷。”
刘氏的身子一僵,脸色有些惨白。
半
晌,她才点点头,抹去了眼角的泪光:“是啊,还好、还好。还好两个人都……都平平安安。”
祁韵想了想,又说:“怪不得二爷这般性情,您和父亲却从来不管,老夫人也没把他怎么样,看来是念着他儿时受过劫难。”
刘氏顿了顿,点点头:“老大媳妇,松年他有什么顶撞你、欺负你的,也请你多担待。”
祁韵忙说:“从前我不知道这些,现下知道了,定不会同他计较。”
刘氏欣慰地摸摸他的头:“老大媳妇,还好有你。你这样懂事、体贴,近来鹤年精神很好呢。”
祁韵有些腼腆,说:“我本来就配不上夫君的,有幸能嫁给他,当然要尽力做得更好。”
刘氏顿了顿,说:“你别这样想,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怕你知道,当时我的确对你们的婚约不满过,给鹤年也相看了不少高门公子小姐,要么是嫌弃我们商人之家,要么是娇纵跋扈半点不懂事。”
“看来看去,还是你这个早早就定好的,最适合他。”刘氏拍拍他的手,“所以呀,你也不用多想,你配他,就是正正好。”
说完这些,婆媳俩又聊了会儿家常,刘氏精力不济,很快就摆摆手,让祁韵先回去。
不过临走前,她还给祁韵拿了不少吃的用的好东西。大抵是觉得自己和丈夫没能拦住老夫人,让二房回来到大儿子跟前添堵,心里对大儿子十分愧疚,只能拿这些聊作补偿。
祁韵推拒不了,只能带着这些好东西回了翠微苑,心里也十分惆怅。
照刘氏这么说,二房与他们本来就有嫌隙,这次回来肯定是为了争家产,少不得要在家里兴风作浪。
到时候,日子就不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祁韵心中忐忑,这几日连上郑夫子的课都用心了些,想着多学些东西,怎么也能少拖一点夫君的后腿。
郑夫子见他开窍,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一股脑把珠算、做账、打理铺子等等重新教了一遍。
祁韵的课业一下子繁重起来,他一边学着,一边等着乔鹤年回家,可一等大半个月,连中秋都过了,乔鹤年依然没回家。
倒是乔松年,堪堪踩着中秋过后,又来了一趟。
祁韵不去招惹他,这回是他主动登门的,说来给嫂嫂赔礼道歉。
说是赔礼道歉,可他两手空空,半点礼都没备。
祁韵一看到他,就又想起那日被他气晕过去的惨状,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陪他在小花厅坐着,摆出点心茶水招待他。
整个翠微苑的下人们如临大敌,把这位爷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生怕他哪根筋不对,又闹出个大事件来。
“嫂嫂这里的东西就是好,比我那破院子强多了。”乔松年捡着桌上的糕点,这个吃半块,那个咬一口,明显是来找事的。
祁韵看着他把桌上的糕点弄得一团糟,忍着脾气,说:“二爷那里的确冷清,要不我给你多挑几个下人过去伺候。”
乔松年摆摆手:“这些拜高踩低的下人,看我不受父母亲疼爱,就人前一副嘴脸,人后另一副嘴脸,我才不要。”
祁韵觉得他不是在骂下人,而是在骂自己拜高踩低。
可他并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小叔子,第一次见面被他说蠢,第二次见面被他泼一身墨,第三次被他放走了小元宝把自己气得晕过去,自己都没有找他的麻烦、说他的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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