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不用再想多余的事,你只要好好的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第46章
京城。
缺席了好几日朝会的皇帝,终于是出来露了个脸。
其实他也知道,新朝刚立,乱局未平,哪怕是心里再不耐烦,都得摆出个勤政辛劳的明君样子来,好稳定人心,安抚天下。
可因为税收,民生,平叛,官员任命罢免等事,每天朝会上都是吵的不可开交,朝臣们各分派系,互相攻讦打口水仗,最后再把锅甩到他这个皇帝这儿,哭天喊地的要“求陛下定夺。”
定夺?
真等他定夺了,估计下面又是一叠声的乱喊“求陛下三思”了。
天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恨不得直接摘下头上的冠冕朝这帮人扔过去,再大吼一声。
“我定夺个屁!”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既无治国之策,也无统兵之能。
当初是打着“温仁宽厚,礼贤下士”的君子名头才四处收买的人心,制造舆论,站在了伦理纲常道义高地,险险的登上了帝位,要不然,这会儿早就被手握兵权,风头正盛的太子逼得当太上皇养老去了。
说养老都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过个一年半载的,自然暴病而亡,无声无息的丢了性命。
凭什么就得让那个忤逆不孝的孽子如愿?
他偏不,哪怕是为了恶心秦知亦,他也得牢牢的坐在这个皇帝宝座上,死都不让。
所以在借口身体有恙,休息躲了几天清净后,他还是忍着满腹的烦躁不耐来上朝了。
之前因为被弹劾而“居家自省”罗越临也借此机会正大光明的跟着回到了大殿里,穿着一袭大红的官袍位列前排,真个是面如冠玉,春风得意。
至于上次参与过弹劾他的一些老臣们,尽管很想再次把他赶出去,但怕皇帝又甩手称病退朝,再难面圣,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装作看不见。
当然也有不少趋炎附势罗越临的人,如众星拱月般奉承着他,生生把个三品谏议大夫烘托出了一品内阁首辅的气势。
“陛下。”
户部尚书抢在头里,第一个出来上奏。
“上月淮州水患,洪水肆虐,毁坏良田屋舍无数,致使生灵涂炭,受灾者众多,还请陛下早日下旨赈灾,以防生出民变。”
“知道了。”
皇帝高坐上方,例行公事的颌了下首。
“传朕旨意,免淮州一年赋税徭役,命沿途州府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再由户部就调拨五十万两白银赈灾,至于派谁去做钦使,你们自己商议。”
“这······”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道:“陛下,五十万两数目太大,实在是凑不出啊。”
“呵,荒唐。”
站与罗越临身后的一个名叫黄承的官员嗤声,满脸都是嘲讽之意。
“当日陛下要建摘星楼,你们便说没钱,一个个要死要活的谏言,指责陛下奢靡浪费,不恤民生,怎么如今真的轮到民生大计的时候,你们还是说没钱?钱都去哪儿了?怕不是中饱了某些蛀虫的私囊了吧?”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指责户部在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了。
如此大的一顶黑锅扣下来,户部尚书当然气的不轻,待要出言呵斥,又怕这种小人纠缠个没完,反倒中了圈套,有失身份,便干脆不理会他,只顾向着皇帝辩解。
“禀陛下,非是臣下推诿诉苦,今年的赋税本就收的艰难,加之办登基大典以及恩赏百官,修葺宫室等花费,还有军饷更是支出极大,户部已然是拆东墙补西墙,竭力维持了,根本凑不出五十万两,陛下若不信,尽可派人去查账核实,若有半分虚假,臣愿领凌迟之刑!”
陆陆续续有人跟着附和。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入不敷出,哪有钱啊?”
“听说摘星楼那边每日光是木料和工钱,每日就得耗上两三千两银子,若是能停工,或许能省······”
这个时机提摘星楼,就等于是把棘手的黑锅甩给了罗越临,刚才出言嘲讽户部尚书的黄承一听就不乐意了,立即竖起眉毛瞪了过去。
“好啊,你们当初不肯出钱,逼的陛下要动用私库,还有罗大人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也给捐了出来,这才能让摘星楼顺利破土动工,如今你们又来在这个上头打主意,想逼陛下停工来替你们收拾烂摊子,呸!可真够不要脸的!”
“你!”
那人恼的脸都黑了,猛的一甩袖子,怒道:“朝堂正殿,陛下御前,你也敢出言不逊?果然是乡野出身,粗鄙之极!”
黄承原本只是个乡下的里长小吏,机缘巧合才碰上罗越临,被一路提拔到上来,最是忌讳别人提他的出身,这会儿被戳了痛处,直接就将袖子挽了起来,作势要朝那说话的之人走过去。
“既然你说我粗鄙,那我也不能白担了这恶名,今儿我就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粗鄙。”
看他这样子,竟然是要直接上来打架了。
周围的官员们以前吵的再凶,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哪里见过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惊得面面相觑,慌慌张张的后退避让。
有的踩住了前头人的鞋,不小心绊倒了,又带累了周围的几个,踉踉跄跄的摔了一片,狼狈不已。
而罗越临那边的人,则是笼着袖子瞧笑话一般看着他们,连装装样子的阻拦都没有。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几个御史痛心疾首的斥了两句,赶紧朝向皇帝谏言。
“陛下,黄承御前失仪,扰乱朝纲,请陛下治罪!”
皇帝的表情隐在冠冕垂下的珠帘后,瞧不分明,可口气却是平静的很,完全没有半分被冒犯生气的样子,甚至隐约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你们瞧瞧这满殿的人,哪个没失仪?为何单单只治黄承的罪?朕向来善罚分明,一视同仁,要治罪的话,那就一起治吧。”
御史们也没料到一向善纳谏言的皇帝这次居然态度这么强硬,连个不痛不痒的场面话都不说,就要保下黄承,愕然之下心中更是对罗越临又痛恨了几分。
果然是奸佞之臣,把好好的一个皇帝迷惑成这个样子,迟早要惹出大乱子来!
罗越临气定神闲的立在大殿里,见闹的实在不像样子了,才开口道:“行了,都是同僚,各自退让一步,莫耽误了朝政大事。”
黄承见他发话,这才作罢,老老实实的站了回来。
“陛下。”
罗越临上前一步,率先跪倒在地,拜道:“臣有罪。”
跟着他的人自然也都跟着跪下请罪,这倒反而显得另外一方的人格外没礼数不知进退似得,可这会儿不占上风,只得吃了这个暗亏,同样口称有罪向着皇帝跪了下来。
皇帝对罗越临的态度自是十分的和蔼亲切,马上让他平身免礼,至于其他人,则是等了一会儿,才说了句。
“都起来吧。”
众人叩谢起身后,罗越临却是含笑望向户部尚书道:“陈大人,你方才说国库花销里面,军饷的开支极大,我想问问,具体是什么数目?”
其实以他的官位,是没资格来问户部尚书的话的,但是以皇帝对他的偏颇重视程度,此刻便是叫户部尚书跪着回话,只怕也是能做到的。
户部尚书自然不会在此时去争这一口闲气,罗越临客气问他,他便客气作答。
“各地的驻军饷银是二千万两,京城禁卫三百万两,东宫羽卫五百万两,所有的开销花费,合计一共是二千八百万两。”
“二千八百万两?那的确是个大数目了。”
罗越临点了点头,又问。
“这是由谁统计数额,军饷又是由谁来分发调配的呢?”
户部尚书道:“陛下登基前,军务都是由太子殿下处理的,军饷当然也属其中。”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
罗越临微笑着又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从袖子掏出了一封信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