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224)
柳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是探花呢,说的什么,狗屁不通。”
崔皓也跟着笑:“自然比不过你状元及第。”
提到状元,柳珵眼里黯了黯,但又转瞬隐藏起来,“花言巧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呢。”
崔皓低下头小声且认真道:“那我早就中毒已深,无可救药了。”
正吃着饭,不远处一声哀嚎,柳珵筷子一顿,刚夹起来的菜叶子又掉回了碗里。
“估计是苏岑审案子呢,”崔皓往外看了看道,“听说他把那个六指抓回来了,只要等他招供了,就能证明你是受人所迫了。”
柳珵点了点头,重新夹起之前掉了的菜叶子吃了,才轻声道:“苏岑他挺厉害的。”
崔皓那边没了动静,等柳珵看过去,才见人幽怨的小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委屈极了。
柳珵笑了,哄小孩似的安慰道:“你也厉害。”
“那也就是还没有苏岑厉害。”
柳珵无法,只能笑道:“好了好了,你比他厉害,行了吧。”
苏岑眉头一凝,手往案桌上重重一拍,“大胆奴才,构陷先帝,该当何罪!”
“我没有,我没有!”小太监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膝行了两步又冲苏岑叩了两个响头,涕泪横流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一句谎话!”
苏岑面色冷峻,从面上看不出一点端倪,接着道:“那我问你,先帝他和田平之有什么恩怨,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杀害一个赶考的仕子?”
小太监一愣,畏畏缩缩道:“我不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奴才,听主子安排办事的,主子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这些下人?”
苏岑垂眸,指节轻敲着桌面,片刻后突然抬眸起来,“接着用刑。”
血迹斑斑的拶子重新套回十个指头上,小太监当即吓的魂都散了,话再出口已经慌不择言,“是田平之!是田平之不知道怎么开罪了先帝,先帝才要杀他的。但当时太宗皇帝病危,事关皇位更替,在这个节骨眼上先帝不好明目张胆动手,才让我去处理这件事的!”
说罢又举起自己血肉模糊的手举过头顶,“我对天发誓,我要是说一句谎话,我天打五雷轰!大人你信我,我真的没说谎!”
苏岑循循善诱:“可是田平之一介书生,又怎么会开罪先帝?”
“好像是……好像是先帝有次微服私访的时候,田平之不知道怎么触了龙颜……”小太监手上还带着拶子,已经绞尽了脑汁回想,“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先帝那次出去没带人,先帝已崩,田平之也死了,只怕是没人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微服私访却不带下人,那必然是要去做什么紧要的事或者见什么紧要的人,田老伯曾经说过,田平之是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才被人杀人灭口的,那这个不该看的东西指的又是什么?
苏岑稍微思索片刻,想起之前柳珵说过的,一直试图找到小六子却一无所获,接着问:“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在宫里都找不到你了?”
“我在昭陵给先帝守灵啊,”小六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是在督建昭陵,建好之后就管着收拾打扫,后来先帝崩了我就接着守灵。那件事之后先帝就把我送走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在昭陵,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在昭陵里过了,没想到竟然又回来了。”
苏岑突然灵光一闪,“是谁让你回来的?”
“是太后吧?”那太监有几分拿不准,“有个黑衣人拿着太后信物把我提回来的,不过我回来后太后她也一直没有召见过我,我还在纳闷呢,怎么让我回来也不给我安排事情,宫里怎么也养闲人的吗?”
苏岑回忆了下昨天楚太后来时的情景,几分惊讶,几分愕然,虽然很快就隐藏起来了,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二。而且楚太后既然有意帮小六子隐瞒,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把他从昭陵调回来?
“拿着太后信物的黑衣人?”苏岑凝眉,“你确定信物是真的?”
“正儿八经的凤印,那还有假,”小六子说完不禁也愣了,“你是说,是有人假冒太后懿旨把我调回来的?这王八犊子是谁?!”
他在昭陵待的好好的,天高皇帝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让他回来受这些无妄之灾?!
小六子身子往前一倾,带动了手上的伤,登时又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这就得问你了,”苏岑垂眸看下去,“你是见过那个黑衣人的,身量几许?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这次不用苏岑逼问小六子也积极配合了,拧着眉头认真回想了一番,回道:“人挺年轻,模样倒也不错……就是总是贱兮兮地冷笑,一副欠揍的样子。”
苏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宋凡!”
宋凡就代表着陆逊和暗门,他怎么就忘了,在这件事上与暗门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从当年田平之被害,到后来挑唆田老伯杀人,再到如今总有人在暗中牵着他走,暗门一直贯穿始终,从来不曾缺席过。
田平之和先帝之间,和李释之间,看似毫无交集,如果把暗门拉进来,一切就都联系起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之间的缺口,终于补齐了。
“先把人收监候审,”苏岑起身向牢外走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提审与本案有关的人证。”
第196章 搜查
兴庆宫里,李释小憩刚起,闲情逸致上来了,在湖心亭喝茶晒太阳。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难得有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宁亲王一身薄衫靠着龙池坐着,闭目养神间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才睁了睁眼。
来人自然是苏岑,在这兴庆宫里,能不必经过层层通报、横冲直撞的也就只有这一人了。
来到近前,苏岑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没缓过起来。李释抬手递了杯温茶过去,看着苏岑接过杯子就往下灌,不由皱了皱眉道:“慢点。”
苏岑哪里还有闲情“慢点”,两三口把茶水灌完了,刚顺了气立即道:“陆逊在宫里!”
李释眉心微微蹙了下,却也没有多大波动,冲苏岑确认道:“情况属实吗?”
“昨天抓到的那个小太监招的,”苏岑焦急道,“田平之的事情暗门一直就参与其中,之前我们还查到过暗门在京中各个官员家里还都安插了眼线,而且……陆逊跟楚太后好像还有点关系。”
李释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思考片刻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转而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去把陈凌叫来。”
下人躬身退下,李释这才又把目光对着苏岑:“吃了吗?”
苏岑:“……”
这才想起来,自今日一早进大理寺以来他就待在大牢里,别说饭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又不禁感慨,也只有这个人,能在风雨即来之前岿然不动,还惦记着他吃没吃饭。
看到苏岑这幅样子李释就知道这人定然又是扑在案子上废寝忘食了,食指中指一起在石桌上点点示意人坐下,转头吩咐刚刚歇了的厨子再送午膳过来。
苏岑一路上火急火燎的心情在人气定神闲的气场之下总算慢慢安顿下来,贴着李释坐下,偏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宫里有,大臣家里也有?”
苏岑点头。
“那就逐一找出来,各个击破。”
午膳和陈凌是一起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来,苏岑目光却追着李释和陈凌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一直看,妄图窥听到一二。
直到李释隔着半个龙池用眼神威吓了他一下,苏岑才不情不愿埋下头去启了筷子。
不几时陈凌点了点头,抱剑退下。李释回到湖心亭,只见苏岑一碗米饭戳的千疮百孔,一桌子菜却没有下去多少。
皱了皱眉:“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