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121)
刘康:“你自己把手绑起来。”
苏岑强忍着一口气,狠狠瞪了刘康一眼,“好,我绑。”
从沈于归房里找了块绳头,苏岑往手上绕了几圈用牙咬着打了个结,举给刘康看:“行了吧?”
刘康恶狠狠的凶光一闪,一把推开沈于归,把匕首横在苏岑颈前,“走!”
苏岑小心提防着刀刃,步步向前,刚出房门门外的弓箭手立即搭弓引箭,看见出来的是苏岑不禁愣了一愣,都开始犹豫起来。
刘康冷冷一笑,这当官的果然比那小娘们管用,笑意还没收起来,突然脚下一绊,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苏岑早有准备,趁刘康手去撑地,立即逃脱了控制。
只见原本平整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埋了一根绳索,因为雪积的厚他一时竟没发现!
这分明是一早就计划好的!苏岑假意进去跟他谈判,他的人在门外布设陷阱!
“你暗算我!”刘康怒喝一声,挥着匕首就要上前,只是玄箭比他更快,直冲着面门而来!
刘康已知天数,双眸紧闭,然而等了许久,预计的疼痛却没到来。
刘康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才发现所有人都是与他一样的表情。
他身前躺着一个人,鲜血从那人身上蔓延开来,很快染红了一片雪地。
刘康愣了良久才恢复知觉,步步上前,嗓子突然就哑了。
“玉……玉娘……”
刘康的结发妻子刘秦氏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箭发之际兀自挡在了刘康身前!
刘康上前几步,双腿突然就软了,跪坐在地,一步步爬到刘秦氏身旁,轻轻把人揽在了怀里。
玉娘十六岁便随了他,蹉跎半生,他没给一日安稳。
鲜血从刘秦氏口中汩汩而出,她早已说不出什么话来,那双灰暗的眼睛里却倏忽有了点亮色。
这些年来,她吃斋念佛,终究洗不脱夫君身上的罪孽,如今,她已还完了这个人的伉俪之情,来世只求不要再遇见这个人了。
大理寺的人上前把人团团围住,缉拿归案。
苏岑解了手上的绳子,进房里把沈于归带出来,吩咐人带沈于归去疗伤,再把丹青的尸体收敛了。
临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找到沈于归,问道:“你刚说《后羿伏日图》焚毁了是真的吗?”
沈于归脸上泪痕未干,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是焚毁了,前朝末年战乱纷争,我太爷爷亲眼看着它焚毁在战火里的。”
苏岑脑中轰然一声。
那兴庆宫里那副是什么?!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副,是我画的,”沈于归轻声道,“当初那个人让我用一幅画交换白磷,要的就是《后羿伏日图》。”
苏岑突然觉得身上冷的厉害,方才置于刘康刀下他尚且没这么心慌,如今却连一句话都说的磕磕巴巴,“那个人……给你白磷的那个人,是谁?!”
沈于归凝眉想了一会儿,“他自称是……陆老爷。”
苏岑身形一晃,拔腿往回跑!
第107章 结案
苏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跑,青石小路本就凹凸不平,被雪一盖更是看不出深浅,苏岑接连被绊了几次,说得上是连滚带爬,毫无形象可言。
出了竹林苏岑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
等到了兴庆宫门前,苏岑觉得这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拦下个侍卫问道“王爷在哪儿”,得知李释如今就在书房里,苏岑身形一踉跄,定了定神,拔腿就往书房方向跑。
及至推开房门,亲眼看着那人好端端站在兰花丛里,苏岑一颗心才算回到了肚子里。
他要把宋建成从夔州调回来,单就看在这几盆兰花的面子上也要让人官复原职!
李释手里拿着把剪刀看过来——这些兰花茂盛是茂盛,只可惜蓬头垢面的没有形,他难得雅兴上来帮着修剪修剪,看见苏岑撞门而入不由皱了皱眉,“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苏岑没做解释,两步上前,拽开李释的衣领便开始给人脱衣服。
李释被脱得一脸茫然,忌惮手里的剪刀伤着苏岑只能张着手听之任之,等到脱的只剩一件深衣苏岑才住了手,又抬头问:“画呢?”
不待李释作答,苏岑自己跑到李释书案上东翻西找,等找到那副祸害了无数人的《后羿伏日图》,连带着李释脱下来的衣裳一起扔进了火盆里。
窜天大火蹭蹭而起,直到所有东西烧尽了,灰都不剩了,苏岑才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一杯不知放了多久的凉茶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
这才注意到李释看傻子似的目光。
苏岑一个激灵登时站起,眼看着仪表堂堂的宁亲王被自己脱得衣不蔽体,拎着只剪刀晾在一旁,苏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低下头去做了一副忏悔模样。
但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提,为来得及时,为劫后余生,为这人还能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只是下一瞬苏岑就笑不出来了,宁亲王扔了剪刀两步上前,将人直接抗上肩头,阔步而去,扔回了寝宫的床上——苏岑目无君上、触怒龙颜,这便要将人法办了。
苏岑在床上带着哭腔解释清楚了缘由始终,等得到开释就剩下一口气了。这还得亏自己嘴皮子利索,否则连这一口气都不见得能剩下。
苏大人大口喘着劫后余生的这口气儿无力望天,果然老虎的屁股不能乱摸,宁亲王的衣裳不能乱脱。
休整一番后苏岑靠在李释胸前抬头问道:“你说封一鸣这厮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又跟暗门的人勾搭上了?”
李释摸着苏岑汗涔涔的头发闭目养神,“他不敢。”
苏岑撇了撇嘴,“天高皇帝远,你怎么知道他不敢?”
李释睁眼看了看怀里又在横吃飞醋的人,轻描淡写道:“当时知道他是暗门安插过来的奸细,夹断了七根指骨,打断了三根肋骨,在地牢里躺了三个月才爬起来。”
苏岑嘴角一抽,一边暗叹还好自己回头是岸的早,一边又鄙视封一鸣这厮属狗皮膏药的,都被人折磨成这样了竟然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不等他鄙视完,李释突然出声道:“搬过来吧。”
苏岑点点头:“嗯,是挺贱的……啊?!”
李释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搬过来,过年。”
苏岑愣了半晌,说出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可我家里还有两口人,我也不清楚长安城的习俗,乱了规矩怎么办?”
李释不甚在意地笑了,“不愿意就算了。”
苏岑立马直起身子,瞪了人半晌,不好意思说出那个“愿意”,最后只能红着脸问:“那我住哪?”
李释哈哈一笑,在人肩上拍了拍,“还住你之前那间。”
苏岑眉头微皱:“可那不是温小姐的房间吗?”他虽不忌鬼神之事,却也不好鸠占鹊巢。
李释只道:“那是宁王妃的房间。”
苏岑隔日便带着曲伶儿住进了兴庆宫,本来阿福也打算带着,但阿福认定了过年家里不能没人,要留下替苏岑守岁,苏岑劝不动,只能由他去了。
曲伶儿倒是满心欢喜,他刚被祁林灌完迷魂汤,还处在浑浑噩噩的阶段,恨不能天天与他祁哥哥腻在一起,搬过来一点没犹豫,直接住进了祁林的小院,一连三天,苏岑再也没能见着人。
苏岑送过来的兰花颇得圣眷,李释让人在书房向阳的地方特地搭了个花架,不出两天,那几株兰花竟然应时地开了。
苏岑一边赏花一边感叹这些玩意没心没肺,跟着自己的时候屁都没有一个,一见到李释就花枝招展。心道宋建成的东西跟他一样就会溜须拍马,这宋建成还是再在夔州下放几年吧。
再有几天就是新年,兴庆宫上上下下热热闹闹,不曾想在这时候竟来了稀客。
封一鸣从扬州风风火火赶过来,美其名曰负荆请罪,结果甫一见到李释就被人从花萼相辉楼的台阶上一脚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