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143)
他此时耳边尚且嗡鸣,头也仍昏沉,一时想不出萧朔怎么赶到了此处。却也顾不上许多,将人硬翻过来,平放在地上。
萧朔静躺着,面色苍白,如同安眠。
云琅手脚凉得发麻,几次都没能摸准他的脉,贴在他颈间摸了几次,也察觉不到半分搏动。
云琅咬紧牙关,眼前隐约迸出金星,将喉间血腥气压下去。
他俯了身,垫起萧朔头颈,僵硬地迫着自己碰上萧朔双唇,将一口气尽力度进去。
再一口气。
度到第三口气,云琅已彻底失了力气,晃了晃,脱力栽倒在萧朔肩上。
他喉间哑得厉害,身上疼得几乎喘不上气。将人慢慢抱住,摸索着攥住萧朔衣袖,咬牙哽声:“别这样……”
被他抱着的人动了动,伸手揽住他脊背,抚了抚:“好。”
云琅:“……”
云琅:“??”
萧朔睁开眼睛,撑坐起来:“长记性了……”
“长你大爷的记性!”云琅一拳狠狠砸开他,咬紧了牙关,眼底几乎烫得承不住水汽,“萧、朔!”
云琅站不稳,肩背都僵得几乎动不成,嗓子哑透了:“这时候你和我胡闹?!你以为很好玩是不是!你知不知道——”
萧朔肩背绷了下,不闪不避挨了云少将军铆足了力气的一拳,伸手硬将人抱住。
云琅抖得不成,自筋骨到四肢百骸都在不自控地悸栗。他心神凝了这大半日,此时大悲大喜撞得意识模糊,死撑着一点心力不肯懈,胸口仍压不住地激烈起伏。
“抱歉。”萧朔低声道,“并非与你玩闹,只是——”
云琅闭上眼睛。
“只是我今日带人查到了大宛马队的消息,本想赶在你前面,替你去探襄王府虚实。”
萧朔知道此举的确太过分,并不强迫云琅理会,低声道:“却撞见了大理寺卿与襄王私会,商定要在今晚取走玉英阁的一样东西。”
“你出王府时,有人告诉我。”萧朔道,“我猜你大抵有所察觉,才来了大理寺。”
萧朔垂了视线,慢慢道:“我听闻他们要取东西,便猜皇上要一把火烧了玉英阁。又想起你在大理寺,只怕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带殿前司来,不便解释,我叫殿前司待命,只身赶过来。”
萧朔道:“晚了一步。”
云琅缓过了那一阵激烈心悸,侧过头,攥了攥堪堪恢复知觉的右手。
“少将军。”萧朔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如今该知道,我赶到玉英阁下,听见连胜说你已入阁,看见阁外强弓劲弩,阁内刀剑拼杀、火药连环,是何心情。”
云琅比他先理亏,这一阵缓过神来,咬了咬牙,低声:“那你何必这般吓唬我?!”
云琅此时仍余悸得厉害,手指冰凉,在萧朔掌心动了动:“要我度气,一口不就够了……”
“我那时的确——”
萧朔解释到一半,浅浅笑了下,摇摇头:“罢了。”
云琅听出他未尽之意,皱了皱眉,伸左手去摸萧朔腕脉,被他一并握住。
萧朔摸了摸他的发顶:“总之……我醒过来,听见你趴在我身上,拽着我的袖子哭。”
云琅:“……”
云琅不难受了,霍霍磨牙准备咬死萧小王爷:“来,脖子伸过来——”
“待回去,咬几口也由你。”
萧朔手臂回揽,将云琅温温圈进怀里,阖了眼:“我只是从未这般高兴,一时失态,便忘了场合,同你胡闹了一刻。”
“高兴什么?”云琅皱了皱眉,“两个人都快被炸飞了,现在还堵在这儿下不去,侍卫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路重新推开……”
萧朔轻声:“高兴我此番追你,竟来得及。”
云琅手一顿,喉咙轻动了下,没能说出话。
“你今日实在胡来,按例该罚。”
萧朔道:“我今日去殿前司,学了些规矩,准备用在你身上。”
云琅莫名其妙:“殿前司的规矩,凭什么管我?”
“我套用来了,如今是琰王府的规矩。”萧朔道,“专管琰王府云少将军。”
云琅:“……”
云琅有些后悔:“我现在不当了——”
“晚了。”
萧朔道:“擅自涉险,半杖。不惜安危,半杖。背后与旁人过我的明路,却不叫我知道……”
云琅还等着他的规矩,愣了半天,没忍住乐了:“这个也罚?!”
“自然要罚。”萧朔垂眸,“当时情形紧急,连胜来不及细说,我只听了半句。”
“好好,罚。”
云琅面皮薄,听不了这个,摆摆手:“半杖都出来了,琰王殿下这般小气?要打就打,从军的谁怕这个……”
“我猜你怕。”萧朔道,“故而设得轻些。”
云少将军一身傲骨,大喇喇坐在萧朔腿上:“啧。”
萧朔不理他啧,将人抱过来,满满圈进怀里,仔细抱实。
云琅贴着他的胸口,被薄甲下的沛然体温暖着,怔了下,忽然被殿前司都指挥使横放在了腿上。
“自己数。”萧朔道,“打一巴掌,数一下。”
云琅:“??”
萧小王爷军令如山,铁面无私。
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在了云少将军的屁股上。
第六十章
云琅瞪圆了眼睛, 匪夷所思拧回来。
萧朔不为所动,将人按回去,又加了背后偷着与旁人过明路的两下。
硝烟方尽, 断木残垣支离着, 人声在封死了的通路之外,忽远忽近。
萧朔按着云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得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云少将军头一回在这种情形下挨揍,再心大也终归不自在, 咬牙低声:“胡闹什么?眼下是什么情形,还在这儿耽搁功夫……”
“你若走得动。”萧朔道,“自可起来,设法脱身。”
云琅不服气, 梗了下要还嘴, 撑到一半眼前便突兀黑了黑, 没能出声。
他方才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若不是萧朔那时候堪堪赶到, 只怕要叫那一场爆炸直接掀出去。
纵然还有命在, 也难免伤筋动骨, 结结实实受些皮肉之苦。
云琅伏在萧朔腿上, 撑着地搜刮遍四肢百骸,竟攒不出半丝气力。
“歇一刻。”萧朔将他翻过来, 让云琅枕在膝上, “磨刀不误砍柴工。”
云琅险些被他气乐了:“小王爷读书读的真多, 这句竟还能这么用……”
萧朔见他脸上隐约复了些血色,神色也松缓下来,笑了笑。
云琅此刻力竭, 内不御血气息不稳,说了几句就觉心慌。他不欲叫萧朔知道,挪了挪想要调气通脉,忽然被一线直觉扯回来:“不对。”
萧朔低头看他:“怎么?”
“往日我走不动,你都直接将我端起来的。”
云琅扯着他:“是不是方才伤着了?叫我看看,你不知那火药凶险,留神伤了经脉内腑。”
萧朔倚了墙静坐着,扫了一眼云琅支起身都隐约打颤的手臂,将他轻按回去:“无事。”
“萧朔!”云琅皱紧眉,“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你——”
“确实不妨事,我只是一时震了个正着,险些背过气。”
萧朔顿了下,视线落在云少将军身上:“多亏你替我度气,很及时,力道也拿捏得很好。”
云琅:“……”
萧朔静了一刻,觉得云琅大抵还要些褒扬:“我那时虽意识模糊,却也尚有知觉,察觉得到凉润和软,只是第一下磕得有些疼。”
云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