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道歉,但一想到坠崖之前这人的所作所为,嘴唇又微抿了起来。
祁返抬手轻揉过发麻的大腿,平静地笑:“装可怜都不管用,看来小队长是真的生气了。”
盛枝郁依旧没有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瞳徐徐环绕四周,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光是作战服适配的应急光源,太阳能,能持续两天。
“这是悬崖中部的一个山洞,我们还挺幸运的,没有粉身碎骨。”说着,他把半支营养液递给盛枝郁,“喝点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
盛枝郁知道这种时候体力最重要,尤其还是跟一个诸多隐瞒的人困在一起,于是不客气地接过营养液。
祁返本来想提醒他慢点,但小队长显然知道要怎么照顾自己,先抿了一口,才一点点喝下去。
嗓子的炽痛缓解下来,盛枝郁才靠着崎岖的岩壁重新坐下。
他抬手去摸胸口的定位器,却发现这里是空的。
祁返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尽在掌握,抬手拿出那块小小的芯片:“这里不知道是地底多深,没有信号。”
“……薮猫呢?”
“坠崖之前我听到他的喊声,应该是没掉下来。”
队员没事,那就好。
洞内有些冷,盛枝郁缓缓屈起膝盖,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问:“你为什么……”
话到一半,似乎又觉察没有意义,便没了后续。
祁返支着下巴回头,轻轻挽唇:“我为什么这么对袁羯?”
他猜到小队长会问这个问题。
“明明他是队伍里照顾我最多的人,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可是我却眼也不眨地把他杀了。”祁返轻偏了偏脸,笑意散淡,“真冷血啊,这个卧底。”
盛枝郁徐徐抬起眼睫,看着语气平缓无澜的人。
根据军方的医疗记载,不是感染导致的异化,在理论上存在着恢复的可能。
……他希望袁羯不要走上那位前队长的死路。
“很可惜,袁羯没救了。他生命的终点就是和薛翼一样,要么被我们杀掉,要么杀掉我们,然后被之后发现他的哨兵杀掉。”
祁返的眸色冷了下来。
“因为这是他觉醒为哨兵的时候,就注定好的结局。”
盛枝郁扯唇笑了:“这么说,每一个哨兵到最后都会失控发狂?”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他们那群低级哨兵。”
他们那群低级哨兵。
盛枝郁再憎恶不过的称呼。
他眸色冷戾地抬起眼,却发现祁返被阴影遮蔽的轮廓上没有嘲弄,只有悲戚。
那句话不是出自蔑视,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盛枝郁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依靠催化剂觉醒的哨兵?”
毕竟先天分化的哨兵,99%都是中高级。
而那占了总数五分之四的低级哨兵,都是后天催化的。
如果低级哨兵在觉醒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那么就只代表,开头的契机就是祸源。
祁返抬起眼看他,微微颔首:“你很聪明。”
这个答案瞬间在心脏深处覆上了寒意,冻得四肢止不住地颤抖。
后末世时代,人类对抗险恶环境的,除了热兵器,就是由基因物竞天择成就的哨兵和向导。
可是基因的选择太过稀少,天生战士的数量支撑不了庞大的人类种群,而为了自保,科学家们开始研究哨兵和向导的基因,摸索规律,探寻奥秘,终于人工制造出催化剂。
第一支催化剂,是四十年前的产物。
“最开始,催化剂只能增加5%的觉醒概率,虽然大规模地应用在人群中,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些数目而已,远达不到组成哨兵特殊部队的目的。”祁返平静地陈述着催化剂的来源,“所以上头将越来越多的资源投入了催化剂的研发中。”
可惜,一直收获甚微。
“直到二十年前,有一位青年横空出现,他用自己所掌握的秘密技术改良了催化剂,大大提升了觉醒的可能性,使哨兵的队伍在一年之内迅速壮大。”
即便只是低级哨兵,战斗力也远高于普通军人。
上头很满意,很快就给这位青年授予官职,权利。
祁返徐徐抬眸,对上了盛枝郁深沉寂然的黑瞳。
他垂下眼,准备将话题就此为止。
盛枝郁却徐徐开口,嗓音沙哑粗粝:“这个人,是被称为人类第一向导的……盛懿,是么?”
盛懿改良了催化剂,提升了哨兵和向导的数量。
却没有告诉他们,这样的催化剂像一枚定时炸弹,在不经意间就会爆发。
奋战在一线,和无数污染源交手的军人,最后也会变成污染源。
盛懿是踏着他们的尸体上位的极端利己主义者。
也是疯子。
盛枝郁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掌心被尖锐的砂石磨得刺痛。
祁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盛懿显然是知道这样的‘副作用’,也清楚副作用大约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所以在日子差不多的时候,他会把哨兵分配到一线去做任务。”
盛枝郁扯唇笑着,把真相一点点拼凑完整。
“最后再轻飘飘地把他们的死亡或者是变异归结到‘损耗率’上,将人命变成无足轻重的数字。”
「六十九毕竟只是你练手的一支队伍,不必那么上心。」
突兀的一句话回响在耳边,结合袁羯的死状,盛枝郁只觉得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
强烈的恶心和呕吐翻涌,他侧过身吐出了一滩血水。
下一秒,黑色的耳朵,细长的尾巴显露无疑,是失控的前兆。
盛枝郁自虐般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尖锐化的指尖抓出血痕,妄图用疼痛镇定混乱的情绪。
祁返没有想过他的反应会那么突然和强烈,抬手扶住他的肩膀,才发现盛枝郁的体温滚烫得不正常。
……腹部的感染伤引起的高热。
祁返神色微凛,瞳色泛金。
就在他准备铺开精神力时,盛枝郁却回过头,湿红的眼眶向着他,黑瞳里嘲意浓烈。
“你是打算治愈安抚我?”他笑了一声,“为什么啊,我可是盛懿的弟弟。”
祁返既然知道这些,那就代表他很清楚盛懿害了多少人。
他要调查盛懿,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憎恶和痛恨盛懿名义上的弟弟么?
最开始那次单挑,也不过是想测试他的实力到底如何,方便以后特别针对吧?
“是啊,为什么呢。”
祁返却只是这么笑了,温暖的光色覆盖瞳孔。
话音落下,他低头吻住了盛枝郁干涸的唇瓣。
向导的精神突触轻轻落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之中,链接的刹那,尖锐刺耳的情绪像是巨大的浪潮,狠狠扑落在祁返的身上。
原来现在的盛枝郁这么痛苦。
愤怒、悲伤、恐惧、绝望、愧疚……所有叫的上名字的负面情绪像是缠绕的铁线,死死纠缠,几乎将他的气息掐断。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阐述了盛懿的罪证。
祁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拯救即将溺毙的落水者,一点点用唇齿将活下去的期许渡给他。
盛枝郁的手抵在祁返跟前,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推他,跟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之后,好似自暴自弃,他的指尖缓缓蜷起,微弱地颤抖着。
微涩的泪顺从眼尾坠落,沁入两片触碰的唇间。
怀里的哨兵终于平静下来。
祁返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探看他的精神图景。
在过去他遇到过很多哨兵,见过各种精神图景,但从没有人像盛枝郁一样残破。
……直到看到中心医院腐旧的大门,祁返才反应过来,盛枝郁的精神图景竟然是北城P2区中心医院。
裤腿微微扯动了一下,祁返垂眸,看到黏在脚边的小黑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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