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分神,没有留意到指缝之下小黑豹逐渐转变的眼神。
小家伙敷衍地蹭了他的指头两下,然后找准虎口,迅速地露出獠牙。
“嘶……”祁返吃痛,却没有推开小家伙。
小黑豹在他的手上留了两个血洞,然后才用粉嫩的小舌头舔去血迹,装模作样地朝他哈了一下。
然后一头钻回草里,窸窸窣窣地消失不见。
祁返留在原地,看着鲜血蔓延的手心,没忍住轻笑。
舔他一下,还两个齿印。
小队长真记仇。
*
元旦之后,训练恢复如常。
六十九比以往更早一个小时收到集合的通知,十二个哨兵很快整齐地列成一队。
祁返刚站好,身侧的薮猫就凑了过来:“昨天真可惜啊。”
祁返:“什么?”
“舞会的事儿啊。”薮猫遗憾地叹了口气。
舞会上他们没见到小队长,便也没了邀请的兴趣,就在中央礼堂吃了点东西聊了会儿天就散了。
没人知道祁返又去了模拟场。
祁返笑了笑没有回答,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握紧。
小黑豹昨天晚上咬得深,他花了一点时间包扎……好像每次和小队长独处的时候,多少都会受点伤。
“人齐了吗?”
刚沉在回忆里,盛枝郁的声音就从队伍前传来。
祁返轻抬起眼,就看到站在袁羯身边的小队长。
他穿了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比平时还要飒爽利落。
袁羯颔首。
“今天开始,六十九要去北城P2区清剿污染源,作战计划已经传入你们的通讯中,在路上查看。”盛枝郁轻抬下巴,“现在出发。”
军用装甲车已经在四区门口等候,六十九接下命令后便有整装出发。
盛枝郁站在装甲车的门边,看着队员一位接一位有序上车。
薮猫前几天的尴尬劲儿还没下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他,潦草地喊了句小队长。
盛枝郁潦草地嗯了一声。
跟前的人上车后,祁返本在犹豫着要不要也跟一句小队长,结果半只脚才踏上装甲车,身后的领口就被盛枝郁拎住。
“你,和我一辆。”
薮猫刚入座,就看到祁返被提着后领拎了下车,好奇地往外倾了一截身子,就对上盛枝郁冷冷的目光。
“坐好,准备出发。”
他瞬间不敢八卦,挺直腰背坐姿整齐:“是。”
祁返本以为经过昨天那件事,盛枝郁不查他至少也会对他多加防备,没想到转天就和小队长同坐一辆车。
甚至还是小型装甲车,里面空无一人,连驾驶员都没有。
祁返看着眼前的副驾驶,略微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盛枝郁。
盛枝郁脸色如常,黑瞳平静令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怎么,不上?”
“队长,我昨天不过是跟你表白,顺便暴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你……”祁返犹豫了一下,挑了个合理的理由,“准备杀了我?”
盛枝郁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如果我说是,你就不上了么?”
还真是好直接。
祁返为难地扶住了车门,可怜兮兮地看着盛枝郁:“那你待会儿动手的时候轻点,我怕疼。”
有病。
盛枝郁转身走到驾驶座,车门关上时声响沉闷。
“不坐就跟在队伍后面跑着去。”
北城P2距离四区有一千公里,开车都要半天才到,祁返自然不可能腿着去。
他附身上车,在盛枝郁没有察觉的间隙挽唇轻笑。
在他系安全带时,盛枝郁瞥了他一眼:“刚刚还怕死,现在上车动作倒是不慢。”
“嗯,因为我决定表现得乖一点,好勾起队长的怜悯之心,动手的时候温柔些。”
原来是想死得舒服点。
盛枝郁哼了一声,发动了引擎。
装甲车定点自动驾驶,他不需要全程掌控方向盘。
匀速驶出四区之后,祁返正打算随便找个话题破开沉默的局面,座位之后的挡板徐徐落下。
一颗毛脑袋忽然从座位中间伸了出来。
……这次不再是平日里习惯看到的小家伙,而是一只接近成年的大型黑豹。
它平躺在身后的座位上,从容优雅地叠着两只厚实的前爪,铁鞭一般的黑色尾巴在有限的空间里轻轻摇动,落到座位上时还有响声。
祁返愣了一下。
身侧,盛枝郁一手靠在车窗上支着下巴,将祁返的表情收进眼底,慢条斯理地开腔:“怎么,不是喜欢我么?现在害怕了?”
明明昨天敢那么大胆地亲他,今天就因为看到精神体的全貌而退缩了吧?
后半句奚落的话还没出口,祁返就回过头来:“不是。”
琥珀色的眼底闪过隐忍的激动,他低声道:“我是在想,它的肚子看起来好像很好摸,我能去揉他一下吗?”
盛枝郁:“……”
刚刚还端庄的黑豹瞬间发出警告的低呜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祁返略感可惜,退而求其次:“肚子不行……那我能在他尾巴上打个蝴蝶结吗?”
第068章
话音刚落, 祁返就看见面前这只大豹子皱起鼻子朝他露出了雪白的尖牙,警告性的动作之后,那条细长的尾巴慢悠悠地收拢在腹部中间, 被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压住。
这是……藏起来了?
祁返回过头看向身侧的人,小队长却只是依然懒散地支着下巴看向窗外, 对他先前的话没有兴趣搭理。
盛枝郁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视线虽然落在眼前的荒漠沙地, 但思绪却已经回到那个潮湿的雨夜。
在被盛懿捡回来之前,他本来是一户人家的养子, 由一个脾气不好的老太太照看着。
老太太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老太太对他基本没什么好脸色, 与其说是收养, 不如更像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得不供他吃穿。
但即便如此,盛枝郁对她还是心存感激。
后来污染源爆发,一只变异的巨鸟袭击了北城, 除了击毁房屋建筑,还带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瘟疫。
盛枝郁就是那个时候被盛懿从废墟里翻出来的。
……当时他已经被埋在灾区大概有十二个小时, 内心和身体都到达极限, 按理说不应该有意识。
可他还是记得, 盛懿将他从瓦砾碎石里抱出去的时候, 还在废墟里的老太太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脚。
他张了张嘴,想求跟前的人救一救老太太, 可是没等他发出声音, 抱着他的盛懿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一把刺穿了老太太的手臂, 将她踹开。
盛枝郁就这样作为污染区幸存者被送进了中心医院。
在接受治疗期间接连不断的噩梦里, 他无数次回忆起那只血淋淋的干枯手臂,而医院的医护人员只告诉他, 救援还在继续,老太太还没有被发现。
明明老太太就和他在一个地方,怎么会没发现呢?
盛枝郁想不明白,于是在某个深夜,他悄悄地从医院跑了出去。
之后的一切就模糊不清了。
他好像跑到了疫区,又遇到了蛰伏的污染源,当时负责防护巡逻的哨兵队伍赶来清理,又因为顾忌里面有一个活人小孩而处处受限。
盛枝郁只记得自己站在废墟中间,看着变异的污染物刺杀一个又一个哨兵,死后的哨兵被感染成了行尸走肉,又从地上爬起来朝队友奔去。
后来,全军覆灭,那只怪物破开重重防护进入了中心医院。
“……枝郁,盛枝郁!”祁返的声音从意识边缘侵入,穿过了那片血腥的雨。
盛枝郁回过神,慢慢闭上了眼睛:“干什么,吵死了。”
祁返薄唇微抿,一双眼凝在他的脸上,低声道:“我已经叫了你好几次了。”
刚刚的盛枝郁,仿佛陷入了一场不知名的梦魇里,被过往的阴翳笼罩绞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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