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是我救助的。”
这片水域里本来就有生命活动的迹象,只不过没人关注,所以它们一直悄悄地生存,悄悄地死亡。
……这么看来,模拟场内的生态环境似乎缺乏监察。
盛枝郁正想问他是怎么把这群星光水母养起来的,却发现那只被人捕捉的小猎豹此刻正温顺地由祁返抱着,不说四肢,就连那条好动的尾巴也这么垂着。
祁返察觉到他的视线,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把小黑豹抱过去:“队长,还给你?”
盛枝郁冷着脸伸手想把小家伙接回来,小黑豹却就着被祁返捧着的姿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合上了眼睛。
还装起睡来了。
盛枝郁脸色微沉,而祁返则是险些没憋住笑容。
“它从来不对其他哨兵这样。”小队长还是走到跟前,抬手拎住毛团子的后颈皮打算把他提溜回去。
祁返弯眸浅笑:“可能是因为我作为哨兵,对队长来说算不上威胁。”
小黑豹不敢违抗主人,只能在被揪住后颈皮的时候立刻回头,用四只小爪子扒住祁返的手,使尽浑身解数表露出自己的依依不舍。
祁返被它厚厚的肉球抱得心都要化了,随后轻咳了一声:“队长,要来看看我养的鱼吗?”
没等盛枝郁回答,祁返便空出一只手,轻轻搭住了盛枝郁捏着小黑豹的手:“我好久没养过星光水母了,你来帮我看看?”
盛枝郁连水族馆都没去过,更对水母没兴趣,他本意是想拒绝,结果手腕被祁返搭住的时候,精神体的尾巴缠了上来。
“……”
在小黑豹的怂恿下,盛枝郁就被这么带到池边。
一路上都没有人提起昨晚,好似都约好了将昨天的意外翻页。
祁返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土地上,俯下身时相当自然地把小黑豹换成单手抱在怀里,随后用手掬起一捧水。
一只小小的星光水母闪烁在他手心里,纯净的水倒映着夜景,像是天边的某颗繁星被他握住。
盛枝郁记得末世后好长一段时间,人类在夜空里都看不到星星。
小黑团子似乎很喜欢它手里的景色,下巴靠在他的手腕上,轻声轻气地发出一声:“嗷~呜~”
仿佛动静再大点就会吓到他手心里的那簇光。
祁返轻声失笑:“队长,你的精神体真的很有威胁性吗?”
盛枝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需要它追你两圈试试吗?”
“……那倒不必。”
说是这么说,但盛枝郁确实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在这个哨兵手里完全没有平时凶猛危险。
祁返甚至能感知到小家伙的好奇和感兴趣,把手放低挪到它跟前,让它用鼻尖去轻轻碰冷水里的星光水母。
小黑豹显然不知道要怎么触碰这个易碎的水下物种,小心翼翼地把鼻子凑过去,结果夜晚的水温直接把它冻得喷嚏不断。
祁返笑着把水母放回去,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给它把鼻子上的水珠擦干。
小黑豹甩了甩脑袋,用舌尖舔了舔鼻子,然后又不记打地抬起脑袋往他捧过水母的手心里钻。
盛枝郁看着他这么有耐心地陪着自己的精神体玩,视线垂落到地上铺盖的外套上,淡声开腔:“你以前也这么对其他哨兵的精神体?”
祁返挠着小黑豹的指尖略微僵硬了一下,随后才回答:“当然没有,不是每个哨兵的精神体都像队长这么的……”
后半截还没说完的话被盛枝郁施施然打断:“想好了再形容。”
小队长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精神体柔软可爱的。
祁返思索了一番,含笑道:“不是每个哨兵的精神体都像队长这么体贴队员。”
话音刚落,抚摸着小黑豹的指尖就被轻轻叼了一下。
他垂下视线,就看到那双漆黑的圆眼平静地看着他,并不知错般用尖锐的犬齿在他指关节磨了两下。
仿佛在用实际行动戳穿他的谎话。
“如果你觉得被尾巴卷住脖子扔地上是体贴的话,”盛枝郁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衣服上,“那我确实可以算体贴。”
甚至可以再体贴些。
祁返把自己的手指头从小家伙的嘴里取了出来:“队长你要是这么冷漠,不怕舞会上没有向导邀请你跳舞么?”
话题太过跳跃,正在观察着水面的盛枝郁一下没转换过来,疑声:“什么?”
“联欢晚会不是有舞会么?”祁返笑着问,“在舞会上,合眼缘的哨兵向导应该是能相互邀请跳一支舞的吧?”
“原来你们队末几个白天训练的时候说小话,就是在讨论联欢晚会的事情?”
“……不是,”祁返诚恳道,“我们是在讨论猫科动物需不需要睡午觉。”
“呵。”盛枝郁冷笑一声,“明天加练的不只是你,薮猫、鬃狼和章鱼那几个都跟着加练。”
“我错了。”祁返立刻解释,“其实是我一个人在讨论,他们没有参与。队长还是只罚我吧。”
说完,盛枝郁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视线慢悠悠地扫过这片水潭,才悠悠落到祁返的脸色。
“只有你一个?”他问。
祁返开口想说是,而怀里的小黑豹再一次咬住了他的虎口。
和刚刚一样的咬法,制止的意图很明显。
祁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盛枝郁是意识到他的谎言了。
小家伙在提示他不要犯错。
“……好吧,他们都有,但牵起话头的是我。”祁返露出一丝祈求的表情,“我刚刚和他们打好关系,队长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罚我就好。”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转过眸笑了一声。
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祁返看着他的侧脸良久,才低声:“不过,他们还讨论过一件事。”
这人求情完又告状,莫名其妙的,盛枝郁支着下巴:“说。”
祁返刻意停顿了一下,风声拂过片刻的寂静,像是将四周的一切都徐徐降噪。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就更加清晰——
“他们都觉得,小队长笑起来很好看。”
盛枝郁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的眼眸与其说是茶色,更偏向于琥珀。
只有琥珀才能如此清晰,能把此时此刻他的轮廓倒映其中。
他别开视线,压低嗓音:“就是你们队末几个说的?”
“这个不是。”
祁返垂眸,怀里的小黑豹已经完全卸下警惕,面朝他露出了小肚皮。
他薄唇稍挽,用指节拂过它腹部更软的毛,才续上刚刚的话:“整支六十九都这么说的。”
“……”
盛枝郁用力地把头偏了过去。
祁返看着他缓缓染开粉色的耳尖,低低笑开:“是真的,他们都觉得小队长只要笑起来,再恶劣的命令都能原谅。”
这也确实是吃饭的时候其他几个队员说过的话,也许会惹恼小队长,但祁返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小队长害羞的表情比笑起来还要好看。
他还想看更多。
“哦。”但那点蔓延在耳尖的温度却好像没有顺着话题烧起来,盛枝郁回过头时表情已经调整和平时一样,“我什么命令恶劣了?”
祁返的表情微顿:“……队长,现在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吗?”
“不知道。”盛枝郁跟声问,“什么命令恶劣?回答我。”
祁返犹豫了片刻,低声:“现在这个命令,就挺恶劣的。”
“……七分,”盛枝郁看着他的眼睛,“现在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吗?”
片刻的静默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笑了起来。
祁返怀里的小黑豹正在打盹儿,摇篮和主人一起笑了起来把它闹醒,它的瞌睡一下散了,茫然地摇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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