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金朝当天就收到了两套改小了的佣人装。他日日穿着,就连去学堂也不换,在澄衷的富家子弟里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常遇青常带头笑话他。
傅君佩解围道:“这是小满奶娘的儿子,叫金朝,学习可好了。之前小满没去学堂的时候都是他带着读书的。”
“这样啊,”常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蛮好蛮好,两个孩子互相也有个照应。”常太太说完又瞟了一眼金朝,心里还是对沈家塞个下人孩子进学堂这事颇有微词。
澄衷学堂里的孩子非富即贵,若是每个少爷小姐都塞个书童进学堂,那澄衷得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常太太对这些事没什么发言权,平常和傅君佩打打麻将她还行,但在沈沧面前她可不敢多言。明明她与丈夫足足大出这个年轻人一轮,可每次见着沈二爷,她却总有些望而生畏的感觉。
她将话题一转,又对常遇青耳提面命道:“你看看人家孩子,又能干又会读书。再看小满,比你小两岁还比你成绩好。你说你怎么就没个哥哥样儿呢?平常在学堂多跟弟弟学习,听到没?”
常太太本以为他又会摆出那副浑不吝的样子,谁知常遇青装得极为乖巧,不仅没给她摆脸色,还认真地应和道:“知道了姆妈,我会多和弟弟学习,平常也会保护好弟弟的。”
沈满棠瞪大眼睛看着常遇青,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平常在学堂会欺负我的不只有你吗?
常遇青没看他,只是温和地对长辈们笑着。沈满棠控诉无门,挤眉弄眼地冲金朝求救,殊不知自己身边这个人也在怒视着金朝。
常遇青本意是想让金朝难堪的,却没想到他母亲不仅没多问,还数落起他。
金朝看着常遇青紧挨着沈满棠朝他投来挑衅的目光,没忍住闭眼翻了个白眼。
谁知常遇青还有后招,他突然对常家夫妇说道:“爸爸,姆妈,我好饿啊,咱们中午上哪吃啊?”
这话一抛出来,傅君佩自然得接:“还去哪啊,直接留这吃呗。我让芦荟多做几个菜。”
常太太自是要推脱:“这多不合适啊,大年初一还叨扰你们。我们本来也是计划着中午去孩子外婆家的。”
傅君佩还是热情道:“哎,别折腾了,孩子都饿了。再说咱们也好久没聚了。多亏常副使沈沧才能做成这么大笔生意,我们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啊?您说是吧常副使?”
“沈太太都这么说了,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常副使笑道,又对着沈沧道,“这笔交易这么大,要没你大嫂同我媳妇之间的情分,我可不敢交给一个年轻人做啊。这单能成你得谢你大嫂。”
沈沧与傅君佩对视一眼,笑道:“这是自然,要不是大嫂帮忙牵线,我哪里能认识您这么讲义气的大哥啊。待会这酒,常哥可不能推辞啊。”
“沈小弟手下留情啊,我吃完可得上我岳母家拜年,若是醉醺醺的去,可得挨我老丈人一顿说教。”常副使也笑着起身和沈沧一同去了膳厅。
沈家是从沈天佑这一辈开始发家的。沈天佑本是浙江吴兴县一渔户家的儿子,年仅十七岁时便做主卖掉了家中渔船,只身到上海开设棉花行,从事棉花出口贸易,并逐渐与怡和洋行有了业务往来。在前任买办的举荐下,沈天佑成了怡和洋行史上最年轻的买办。之后五年里,除了买办业务外,他还私人投资了三家钱庄,商业范围涉足茶业、丝业、矿产业等领域。直到沈泓束发之年,他才脱离了洋行,一手创办了隆燊银行。
沈泓成婚那年,沈天佑便有计划开拓银行的商品交易范围。时局动荡,他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最有利可图的军火订单上,为此还带着儿子儿媳一同赴英考察。可惜造化弄人,他和沈泓一同死在了船上。
等到沈沧接手银行后,他也开始重新谋划这步棋。不过这些订单需要大量的资金和过硬的人脉关系才能吃得下,还要和其他洋行比速度。沈沧作为一个医学生,自是摸索了许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自打他和傅君佩和好后,傅君佩也帮他做了许多人情功夫,所以才能三个月就钓上了常副使这么一条大鱼。
席间众人自是觥筹交错,欢声不断。此刻吃的是芦荟的炒菜还是大厨的手艺对他们来说没有分别,喝酒维护情谊才是最要紧的。
唯有沈满棠是发愁的。他是终于吃上饭了,可金朝却只吃了半块巧克力,现在还要帮着芦荟上菜。他有些想掉眼泪,却也记着正月里不能哭的规矩,只能把头埋在饭碗里才没被众人看出异样。
常遇青使唤金朝倒是使唤得自然,动不动就把筷子掉地上要他拿副新的,喝汤缺个碗要他补上……偏偏语气又是彬彬有礼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好像他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烦到了金朝。
金朝腹诽,要不是上一世他与常遇青无冤无仇,他都要怀疑常遇青是重生回来报复自己了。
就在常遇青盯着金朝的背影,眼睛又开始不怀好意地转动时,沈满棠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先发制人告状道:“伯母,常遇青在学堂挑食,只吃肉不吃菜,被先生批评了好多次。”
“啧,常遇青,”常太太杏目圆睁,“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吃肉。”
“姐,大过年的,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遇青也不是胖,就是结实了些。”傅君佩忙圆场道。
“不是,妹儿,”常太太拍了拍傅君佩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道,“男孩子太胖不行,长大了他要怨我的。”她说完又附耳对傅君佩说了句悄悄话,把她说的面颊通红。
常遇青有些恼羞成怒。沈满棠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鬼精着呢,一句话就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如此坍招势。他气呼呼地咬着沈满棠夹来的菜,想揍他一顿却又下不去手。
沈满棠看常遇青吃瘪,心里得意的不得了,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餐饭。
等到常家人走后,芦荟和金朝才终于闲下来,和其他几个佣人一起炒了锅粉干吃。沈满棠在一旁看的内疚,眼巴巴地盯着金朝吃饭。
金朝看他表情,误以为他也想吃,便夹了一筷子伸到他嘴边。沈满棠并没有想吃,却习惯性地张开了嘴。
吃完一口后见金朝还要喂自己,沈满棠连忙摆手,“你吃你吃,我吃饱了。”
看金朝狼吞虎咽地吃着,想必是饿坏了,沈满棠满是心疼,看他有些噎着便赶忙去倒了杯水给他。
“我还是喜欢跟你还有芦姐姐吃饭。”沈满棠生气道,“我下学期一定要考到十班。我再也不想看到常遇青了!”
“嗯,那明天开始接着补课吧。”金朝埋头干饭间欣慰地说道。
“补补补!”沈满棠本来还因为过年起了点惰性,常遇青的出现就像给他敲了个警钟,震得他精神抖擞,浑身都是干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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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事
芦荟听着沈满棠对常遇青的抱怨,有些忧虑地问:“上次在学堂打了元宝的就是常小少爷吗?”
沈满棠捶着桌子,义愤填膺地道:“这是他!他就是恶霸,特别坏!班里的同学都怕他。”
芦荟有些心酸,她摸着金朝的脸,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刚刚伺候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常小少爷有些针对金朝了。只是金朝本就是下人,被怎么使唤都是应该的。怪只能怪自己没用,让孩子在学堂被人看不起。
“芦姐姐,你别哭啊。”沈满棠慌乱地跑过来给她擦脸,“过年不能哭的。”
“姆妈,我没事。我现在在给小少爷温书,等开学考完试,我们应当就能分到别的班了。”金朝拍拍芦荟的手,宽慰道,“我会避免再和常小少爷起冲突的,姆妈你别担心。”
三个月相处下来,他与芦荟已亲近许多。只是到底前世没怎么相处过,重活一世他又已是成人心智,自然是难以像沈满棠一般向芦荟撒娇寻安慰。何况这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桩小事。
“姆妈不是担心你和常小少爷起冲突得罪他,姆妈是怕你受委屈。”芦荟反握住金朝的手,叮嘱道,“你受委屈了一定要同姆妈讲,别自己憋着。姆妈是没本事,比不过人家高门大户,但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自己孩子被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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