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四周的人顿时跪倒一大片:“拜见尊主!”
陆延迟疑一瞬,也跟着跪了下去。
方才还在破口大骂的修士见状脸色一变,瞬间哑了火,他踉跄后退两步,瞪大眼睛打量着应无咎的双腿,显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和他之前收到的消息截然相反,磕磕绊绊出声:“你……你!”
“砰——!”
一道剑光毫无预兆闪过,直接将他的身躯硬生生劈做两半,巨大的血雾砰一声炸开,脑浆肠子飞得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饶是陆延躲得快,衣袍下摆也不可避免沾上了些许,那些仆役见状更是尖叫出声,吓得抱成一团,目光惊恐地看向前方那名红衣男子。
应无咎却只是缓缓步下台阶,然后反手将骨剑负于身后,他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声音冰凉听不出情绪,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此人既能突破禁制踏入殿内,必然是我魔域出了仙门百家的细作,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明日天亮之前交出此人,否则宁错杀不放过,殿内奴仆悉数处斩!”
悉数处斩?那不就是整整六百人?!
风煞这些头领是定然不会叛变的,那些魔修也都是精挑细选,忠心耿耿,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些不甚重要的仆役和炉鼎。
陆延闻言暗自咋舌,应无咎这招可真够狠的,他此言一出,那些仆役必然人人自危,互相怀疑同伴,六百多个人互相举报踪迹,料想那名“细作”也藏不了多久,当真是攻心为上。
众人闻言虽是惊惧,却也只得应诺,匆匆将尸体搬下去,收拾打斗过后留下的一片狼藉,而尸傀和风煞也带着部下去搜查别处了。
没过多久,天宝阁内的人就散了个干净,院内那抹红色的身影却忽然用剑刺地,微不可察晃了一瞬,此刻应无咎后背红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脸色白得不能再白,很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双腿日夜都在经受红莲业火焚烧之苦,恨不得骨融血枯,又如何能站得起身来,如果不是陆延那段时日的诊治替他减轻火毒,就连今日这出戏也是撑不下去的,刚才死的那名修士若真是仙门世家派来的探子,只怕往后还会层出不穷。
仙门百家!!仙门百家!!早晚要将这群人碎尸万段!!
就在应无咎额头青筋浮现,已经杀念翻腾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及时搀扶住了他的臂弯,淡蓝色的光芒遍袭全身,便如同清凉的溪流浇灭了烧得通红的烙铁,疼痛瞬间消失不见。
陆延眼见这人疼得脸色苍白,心里忽然有点不忍,迟疑一瞬才道:
“尊主,要不我扶您回殿吧?”
第220章 你就是扶光!
陆延替应无咎治了那么久的伤,自然能猜到对方真正的身份,但就是因为猜到,所以才感慨这人实在能忍。
白骨剑炉里,整整七百年的红莲业火都没能把这人烧得灰飞烟灭,想来应是恨意满腔,铸心性弥坚,方才留得这一条残命。
书中人……也未见得就是纸片子了。
陆延扶着应无咎回殿的时候,心里无端冒出了这个念头,此刻他忽然有些好奇应无咎在这本书里的结局,然而数据面板依旧是灰色的不可使用状态,最上方展示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物栏按钮。
第一个人物是曲少潭,他的按钮是亮着的,代表陆延可以一定程度上读取与他有关的生平故事。
第二个人物是尸傀将军,也已经亮了一大半,想来很快就能解锁。
应无咎的按钮挤在这些密密麻麻的人里面,排名不前也不后,但陆延不用想都知道,解锁难度一定很高。
他正出着神,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陆延,你认识那名修士吗?”
这句话就来得莫名其妙了,自己又没做什么反骨仔的事,应无咎干嘛这么问?难道是怀疑自己和刚才那个修士有牵扯?
陆延暗叫不好,应无咎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呢,自己可别撞枪口上,他立刻跪地请罪:
“属下生是魔域的人,死是魔域的鬼,性命荣辱皆系尊主一人之身,自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
发誓嘛,这玩意儿听听就算了,反正陆延也不怕被雷劈。
应无咎在矮桌后方盘膝而坐,暗红色的衣摆逶迤垂地,像一片流动的血液,后方墙上挂着一幅骷髅夜戏图,森森白骨惨淡得紧,面前是一架古琴,旁边放着尊小小的青松悬莲花铜炉倒流香,丝丝缕缕白雾沿着轨迹缓慢回流,味道腥甜。
陆延莫名想起刚才那具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又闻到这腥甜似血的焚香,胃里有些翻腾作呕,只是强忍了下来。
应无咎将那柄白骨长剑横于膝上,指尖轻轻敲击剑柄,盯着陆延道:
“你忠不忠心本尊其实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要与仙门百家厮混在一起,否则本尊便会视你为血海仇敌,懂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陆延照料他处处细心妥帖,应无咎难免有收入麾下的想法,若犯了旁的死罪尚且能免,只是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人和仙门百家有任何牵扯,一丁点都不行。
陆延是个聪明人,最好别走错了路。
不算怀疑,最多算是提前预警,敲打敲打。
陆延颔首:“属下谨记尊主教诲。”
应无咎袖袍一挥,忽然对他伸出手:“上前来。”
陆延迟疑一瞬,上前把手递了过去,只见应无咎快如闪电扼住他的手腕,一阵淡蓝的灵光闪过,他二人相握的指尖悄无声息覆了一层冰霜。
“冰灵根,倒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应无咎片刻后才松开他,清冷的声音难掩可惜,修炼之事自幼开始最好,陆延纵然是个好苗子,如今也已经二十余岁,根骨长成,错过了最佳时期,只怕到化神期就再难寸进,一生止步于三流高手之列。
陆延一愣,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故而没有出声,果不其然听见应无咎道:“本尊麾下不养无用之人,你虽已错过修炼的年纪,现在捡起来倒也不晚,自明日起便升为玄烛殿大总管,本尊亲授你修炼之术。”
这对于那些被献上的炉鼎来说可谓天大的喜事,要知道就算应无咎临幸他们,这辈子也不过当个被采补的金丝雀,但如果能够修炼那就是半只脚踏入仙门了,真真正正的得道升天。
陆延难免有些讶异,应无咎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对一个奴仆竟也有这么好心吗?虽然陆延觉得自己有没有修炼之术都不影响,但多学一门手艺总是没坏处的,更重要的是不能拂了应无咎的面子,真心实意道:
“属下谢尊主赏识!”
应无咎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坐吧,随本尊一起等着,只怕今夜不得安宁。”
陆延应了一声,在桌侧的位置盘膝而坐,他不经意看了应无咎一眼,恰好对着那人戴琉璃面具的右脸,似雾中观花,另有一种清透华丽之美,红衣冶艳,让人目眩。
应无咎忽然扭头,语气低沉,似有不悦:“你看什么?”
他毁了容,自然是不喜欢旁人盯着看的。
陆延一时看入了神,下意识道:“看尊主好看。”
话音刚落,便是满殿寂静,周遭的温度顿时降了不止一星半点。
陆延对上应无咎那双暗沉中透着漆黑的眼眸,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句话落在对方耳朵里兴许不像夸赞,更像嘲笑,大脑飞速思考着该怎么解释:
“属下只是觉得……尊主膝上这柄白骨剑很好看。”
好险,找补回来了。
应无咎冷冷勾唇,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了他,讥讽问道:“本尊这柄剑好看,人却不好看,是也不是?”
那伤疤确实不太好看,不过盯久了好像也还行?
陆延静默垂眸,睫毛阴影浓密,在幽微的烛火旁好似玉铸的人一般,他身上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有瑕疵,与应无咎这个千疮百孔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说出来不怕尊主怪罪,属下觉得您心性坚韧,远胜世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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