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赵康顿时更惊,有白日见鬼之感,殊不知颜太师已经快气死了,他用打王鞭指着陆延不可思议问道:“你是那陆家公子?!!”
陆延跪在那两具骸骨前,淡然闭目:“是。”
颜太师踉跄后退两步,又指着赵康绝望问道:“你是真皇帝?!”
赵康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么像小丑,冕旒歪斜,衣衫凌乱,满面泪痕,半点君王气概也无,他听见颜太师的问话惊喜点头:“是啊,是啊,孤才是真皇帝,颜师你切莫被他蒙骗了!”
他话音刚落,后背忽然一疼,那数尺长的打王鞭忽然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疼得惨叫连连。
赵康连滚带爬躲避:“颜柳!你放肆,孤乃是皇帝,你竟敢谋逆犯上!!”
颜太师只觉面前这个真皇帝比假的还像假的:“犯上又如何!老夫今日便用这根打王鞭替北殊列位先皇教训你!!”
第213章 登基(二更)
颜太师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方才他不忍下手无非是念及太子幼时聪慧绝顶,又曾在自己手下亲自教导,难免心有痛惜,却不曾想教导的那人竟是陆延这个假皇帝,而不是赵康!
面前这个昏君在颜太师心中连最后一点好处都失去了,哪里还会留情,当即举起打王鞭一顿痛揍,他们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迈不便,也算不相上下。
群臣旁观这一幕,竟无一人敢插手阻拦,大部分视线都落在了在地上跪得身形笔直的陆延身上,一时间心思各异。
世间居然真的有面貌如此相似之人,实在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偶尔昏聩,但也常常施行仁政,功过相抵,在百官间口碑不错,如今细想下来,里面怕是有诸多内情。
而卫鸿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件事,只见他看向陆延所在的方向,牙关一咬,忽然在对方面前重重跪地,红着眼睛道:“陆公子,谢你恩德大义,救我卫家满门,若没有你卫鸿今日早就身首异处,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才会刺杀于你,请受我三拜!”
他语罢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抬起时额头已经见了血,跪在尸骸面前的陆延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殿外阳光笼射进来,将他俊秀的面容照得有些模糊不清,却仍觉阴郁,一如那些年隐姓埋名不见天日的时光。
被颜太师打得狼狈逃窜的赵康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冲上前狰狞质问道:“是你!是你!今日之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霍琅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笑道:“陛下这是想算账?只管找微臣便是,今日这出戏热闹的很,陛下喜不喜欢?”
他无畏骂名,就算承认今日这出戏是他安排的,赵康又能如何?
赵康愤然挣脱他的手,神色癫狂,已然陷入了魔障:“孤是皇帝啊!孤是皇帝啊!你们谁去杀了霍琅,孤赏侯爵,酬万金,要当尚书还是宰相都使得,你们快去杀了他!”
赵康在文武百官间穿梭游走,伸手揪住他们的衣领癫狂质问,然而却无一人应声,卫家百年忠烈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今后还有谁敢替赵康卖命?
赵康神志不清,最后伸手揪住了霍琅的衣领:“你不就是想当皇帝吗?!孤让给你当!孤让给你当还不行吗!”
霍琅却一脚将人狠狠踹开,低垂的眉眼满是狠戾:“废物!本王若想要什么自然会去夺,用得着你来让吗?!”
他语罢忽然抽出腰间佩剑,一点寒芒乍放,险些闪了众人的眼,武官上朝时所佩仪剑都是不开刃的,就是为了避免刺王杀驾之事,唯有霍琅腰间的这把剑削铁如泥,曾饮百人之血。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霍琅如在三军阵前,声音凛冽不可侵犯,他高举手中长剑,黑沉沉的目光如针尖般穿透人心:
“方才听公孙公子所言,先帝不贤,当今昏聩,如此不仁不义之君怎能统率朝臣,使我北殊千秋万代?!然泾阳王贻误粮草被斩在先,临安郡王虐杀外室被斩在后,宗室已无可用之人,今日我霍琅冒天下之大不韪,恳请陛下退位让贤,谁若不服只管站出来!!”
他手中长剑应声而动,缓缓划过众人,被文武百官顿时如潮水般后退让出一个真空圈,心中暗骂不已:
霍琅这个王八蛋,篡位就篡位,非要做出这幅正气凛然的样子给谁看?!
岑尚书敢保证,谁如果不服气站出去,脑袋立刻就会被霍琅像砍菜瓜一样砍下来,都是拖家带口的,谁去触那个霉头。
霍琅沉声问道:“没有人吗?!”
众人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纷纷装哑巴。
霍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诸位同意了,自今日起陛下自愿禅位,让于有德之人,在场众人皆是见证!”
他语罢利落收鞘,竟是缓缓走到陆延身旁,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掀起衣袍跪下,双手持礼,一字一句严肃道:“所谓君者,有德有才,颜师曾赞公子诗书谋略皆精,有智多近妖之态,已备高才,公子后又暗中救卫家满门,此谓德行,今日霍琅恳请公子登基为皇,救我北殊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语罢叩首不起,卫鸿也效此举:“请公子登基,卫家虽已凋零,却仍有男丁可征战沙场,只要公子一声令下,立刻重返朝堂为北殊效力!”
百官皆无动静,面面相觑,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如此荒谬之事,最后还是博望侯霍避率先领着一群武官跪下,朗声道:
“请陆公子登基!”
又一批小官顺应时局跪下:“请陆公子登基!”
文臣哗啦啦跪了一半:“请陆公子登基!”
最后还剩数十人站立朝堂之中,霍琅见状扶上腰间佩剑,一字一句淡声问道:“诸位大人这是不服?”
那几十人这才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地:“请陆公子登基!”
天娘啊,霍琅这厮到底在玩什么,他废这么大的劲居然不是为了自己登基,而是为了扶一个假皇帝上位,到底是他们出现幻觉了还是霍琅失心疯了?!
陆延闭目不语,直到满朝堂的人跪得只剩颜太师一个,他这才缓缓睁眼,从地上站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身形晃了两晃,片刻后才站稳,对群臣平静道:
“陆家世代行医救人,并无为官做宰之心,我幼时遭逢大难,虽为陛下替身,却更无把持朝政之念,多年苟活只为使父母冤屈大白于天下,今日已全生平夙愿,又岂敢肖想皇位?只愿归隐汝州,清贫度日便可。”
他当了多年皇帝,说话虽是不紧不慢,但多年习惯使然,仍让朝臣不敢轻视,反而愈发心惊胆战。
霍琅高声道:“陆公子虽为替身,多年来却熟知国事,厚待忠臣,大修水利,开仓放粮,桩桩件件不一而足,民间广有称赞,世间有德者虽多,知悉国事者却甚少,世间有才者虽多,有德者却难辨,若论二者兼备,当属公子,您若推拒,天下再无人敢居此位!”
经霍琅这么一说,那些大臣也算回过味来了,原来北殊这些年的利民之策全是出自面前的“假皇帝”之手,对方虽无皇室血脉,但满腹谋略,再者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计较血脉也是无用。
有聪明的人已经利落叩首了:“请陆公子登基,否则我等便长跪不起!”
百官再三请愿,陆延再三推辞,如此往复数个回合,陆延这才不得不同意,他先是伸手扶起几位老臣,最后将霍琅从地上扶起,隔着衣袖攥紧对方的手叹道:
“诸位如此,我若再推辞便显得小气了,只愿今后能与诸位大人共治北殊,使百姓安居乐业,再无饥馑之忧,刀兵之祸!”
“我若登基为帝,自不敢锦衣玉食,沉迷享乐,为表此心,今后六宫皆废,不纳一妃,不立一后,临安郡王之妻霍滟已身怀六甲,也算赵家血脉,待其长成便接入宫中教养,如此皇位亦不空悬,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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