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从来不抽烟,但他在原身的茶几桌屉里发现了半包没抽完的劣质烟,默不作声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坐在沙发上用打火机点燃,陌生的烟草味瞬间弥漫口腔。
苦涩,辛辣,呛人。
陆延只花几秒就适应了这种味道,尼古丁让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放松。他垂下眼帘,漫无目的刷着手机屏幕,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短短两次死亡给他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一柄收鞘的剑,锋芒尽敛。
暗恋这条路一定是走不通的,喻泽川显然不会相信蒋博云的小情人会爱上自己,太突兀也太离谱了,上一局游戏陆延用死亡验证了这个答案。
这辈子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蒋博云电脑里的“证据”,并且及时销毁,不能让薛晋有机会交给喻泽川。
但陆延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证据是什么,又被蒋博云存在哪里,销毁了是否有备份?在自己销毁后,薛晋和喻泽川又会不会通过其他的渠道得知真相?
他甚至连蒋博云的电脑密码都不知道。
薛晋身为蒋博云的左膀右臂,潜伏了那么多年才堪堪找到证据,陆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会比他更有利。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心底浮现,却都得不到解答,犹如外间阴云密布的天空。
怎么办?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陆延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其实这些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除非……
除非他能待在喻泽川身边,时刻掌握对方的动向。
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陆延倒入沙发,闭目吐出一口烟雾,俊美的面容因此有些模糊。片刻后,他忽然缓缓睁开双眼,透过浅白的雾气看向前方,目光暗沉漆黑,但须臾又被隐入模糊的灯影。
喻泽川,上辈子我输了。
这辈子,不如试试看谁能赢?
……
喻泽川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他脱掉身上的湿外套走进浴室冲澡,出来时换上睡衣,却连头发也懒得擦,直接闭目倒入客厅沙发。空调冷气裹挟住全身,就像坠入极地深海,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浪潮。
今天的杀人计划失败了。
蒋博云没死,他的那个小情人也没死。
喻泽川对于这种结果感到相当不满,他闭目把头埋进臂弯,太阳穴突突作痛,听着外间迟钝沉闷的雷声,只感觉大脑好像要炸开一样。
十指贯穿发间,狠狠收紧,试图压下心中暴躁的情绪,却无济于事。
就在喻泽川呼吸沉重,已经有些神智混乱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将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嗡——”
喻泽川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为“薛晋”两个字,静默一瞬,还是点击了接听:“喂……”
声音嘶哑,俨然压抑到了极致。
薛晋那边的动静有些嘈杂,过了一瞬又清晰起来:“泽川,你现在在哪儿?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喻泽川疲惫闭目,厚重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没听见。”
薛晋顿了顿:“你是不是去找蒋博云了?”
喻泽川听不出情绪的反问:“找了又怎么样?”
薛晋有些焦急,压低声音斥道:“我明明说了不要急着动手,公司还在蒋博云手里,你现在杀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泽川,你听我的,现在先不要急着动手……”
喻泽川打断道:“我没杀他。”
话筒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喻泽川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杀他。”
但早晚还是会杀的。
“我困了,有事明天聊。”
他语罢挂断电话,重新倒入沙发,不知想起什么,指尖在手机屏幕轻点,调出了一张身份档案。
姓名:陆延
性别:男
……
密密麻麻的信息布满了屏幕,就差把陆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右上角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但因为是证件照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不美也不丑,长得和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辨识度。
这就是蒋博云的小情人?
喻泽川的右手在屏幕上缓缓摩挲,因为力道过重,指腹边缘都泛起了青色,难掩杀机。
陆延只猜对了一半,喻泽川想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蒋博云的小情人,更因为喻泽川天生别扭偏执,异于常人的独占欲。
他的东西,没人能够染指。
哪怕这样东西是他不要的、憎恨的。
可惜昨晚时机不对,引起了那对中年夫妇的注意,这段时间都不方便再下手。
喻泽川压下心中的失望,将手机重新塞入靠枕底下。他闭目在沙发上蜷缩起身形睡觉,右手紧紧攥着口袋里藏着的一把折叠刀,仿佛那是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喻泽川睡觉很浅,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好,翌日清早他是被一阵乒里乓啷的动静吵醒的,走廊外间传来男人粗声粗气的吵嚷,让人心烦意乱。
喻泽川从沙发上坐起身,抹了把脸,皱眉走到浴室洗漱,结果外面的动静不减反弱,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冰冷的水让神智清醒了几分,怒火却蹭地一声冒了出来。
喻泽川戴上口罩,直接拉开了房门,却见走廊满满当当挤着一堆家具,几名搬家工人因为床板卡在拐角险些吵起来,嗓门粗犷堪比炮筒:
“我就说要竖着搬!现在卡住了吧!”
“你他妈的废什么话,我怎么知道这张床这么大,赶紧换方向,别耽误时间!”
秋季阴雨连绵,潮湿的天气会让人格外敏感,尤其是喻泽川这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人,五年的监狱生活不止没能磨灭他的少爷脾气,反而加剧了这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用力拍响门板,“砰砰”两声沉闷的动静突兀且让人心肝发颤,霎时间那三名搬家工人都看了过来,空气窒息而又沉默。
“你们吵到我了。”
喻泽川声音冷冷,带着无形的压迫,
“再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超过60分贝,我会直接找物业投诉。”
在他说话的时候,电梯门刚好“叮”地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一名穿白色休闲常服的男子,对方带着黑色的口罩,个子高挑,眼睛内敛深陷,相当漂亮,哪怕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个帅哥。
大概因为那人的气质太特别,甚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喻泽川瞥了一眼才收回视线,他转身进屋,房门摔得震天响。
“砰——!”
这一声就像开关键,那些搬家工人终于回过神来,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却不自觉降了八个调。
“他妈的,牛什么牛,有钱了不起啊。”
这座公寓大楼位于市中心,一个月的租金将近三万,而且商水商电,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那名穿着白色休闲常服的男子看了眼喻泽川家的门牌号,走上前对搬家师傅道:“师傅,现在是周末,大家应该都在睡觉,麻烦你们轻一点,这些钱就当做辛苦费,等会儿拿去喝茶。”
他语罢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摞纸钞递过去,刚好一人一张,素白的指尖干干净净,让人见了就觉得舒服。
搬家师傅闻言立刻一扫刚才的不愉快,笑眯眯接过钱道:“陆先生你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你先去旁边歇着吧,中午之前我肯定给你搬完。”
有了小费的鼓励,他们干劲朝天,只是这次轻手轻脚,动静小了不止一点。
喻泽川站在门后,听见外面传来的隐约谈话声,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他这辈子总是在反复遇到人渣,难得遇见一个有教养有素质的邻居,不得不说是件幸运事。
殊不知那位邻居站在走廊门口,盯着他家的门牌号看了许久,墨色的瞳仁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男子抬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完美得挑不出瑕疵的脸,赫然是陆延。
就在昨天晚上,陆延联系了房东阿姨退房,并连夜找到中介租下了喻泽川隔壁的空屋,清早他连房都没看,直接在中介诧异的目光下签了合同,并交了笔数额不菲的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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