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昭不认识燕眠初,整个圈子里也没有几个能认出他的,他们只是听说过燕眠初的名字罢了。
于昭甚至都不知道燕三少爷已经痊愈出院的消息,于家人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告知他的必要。
以前于弘远是没有自己的儿子不得不从外面领养一个传宗接代,如今他有了亲生的儿子,这个养子的想法就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总是会担心养不熟,于弘远在有了于衡以后就彻底断了让于昭掺手于家家事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家族聚会还是商业宴请从来都没有带过于昭,甚至圈里很多人家都以为于家只有于衡一个孩子。
于昭早就习惯了。
他没往那些地方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叫了燕眠初一声:“先生?”
燕眠初仍旧在睡。
睡觉的时候人的身体机能会维持在一个低消耗的平稳状态,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充体力和灵力。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于昭看着都觉得胆颤心惊的,他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不舒服的时候陪在他的床头,甚至还是一个陌生人。
或许年幼的时候于家的夫妇也曾这样过,不过在于衡降生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将这位长相极好的陌生恩人给吵醒,燕家的房子也才刚收拾出来没有多久,燕眠初搬进来满打满算不到一周,屋里的很多东西都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于昭左右巡视了一圈,连双拖鞋都没能找到,他注意到救命恩人的脚上也是一双沾着泥土和水渍的皮鞋,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眶顿时有些发红。
于昭揉了揉眼睛,努力抑制住心底的酸涩和感动。
外面的滔天暴雨仍旧在下,时不时地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暴烈雷声,屋中却散发着洋洋暖意,为他隔绝出一片陌生却极具安全感的私密空间。
于昭轻轻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向了屋角的柜子——在陌生人的家中做这种事情十分失礼,但他也不能让这位一看就知道身体十分不好的恩人穿着湿衣服这样睡觉啊!
体格强悍的这样睡一晚上都会生病呢!
恩人的柜子里并没有替换的床品,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崭新的衣物,不过外衣却只有寥寥两件,房子有专用的衣帽间,会在卧室里放着的多是睡衣浴衣这种贴身的服饰。
更多的是款式相近的衬衫。
于昭看了柜子一会,将挂在最前方的一件睡衣取了出来。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于家并不重视他,逢年过节的时候孙淞宁才会想起来顺手给他置办两件衣服,于衡却不一样。孙淞宁就像是每一个母亲一般逛街时也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她又不缺钱,觉得哪件适合于衡就会一同购买下来,也不管于衡喜不喜欢会不会穿。
于衡多数是不喜欢的,他如今正沉迷于铆钉朋克摇滚嘻哈,孙淞宁买的衣服在他眼中是说不出的老土和年代感,衣服买回来的唯一用途大概就是和于昭炫耀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穿这件衣服的时候。
“认识这个牌子吗?”于衡指着衣服上的logo,“把你卖了也买不起这么一件!”
拖他的福,于昭认识了不少奢牌,这件柜子里的不少他都十分眼熟。
正如于衡所说,每一件他都购买不起。
同样,柜子里随便一件衣服……都够他交高三一整年的住宿费了。
这柜子里少说也有上百件。
他垂下眸子,拿着睡衣合上了柜子的门。
卧室中的这张床尺寸着实不小,于昭睡觉又十分安稳,燕眠初把他放到了哪里他就一直乖乖躺在那处一动不动,床上真正被他弄湿的地方只有小小的一块。
他将睡衣放在一旁,半跪在床边试图将燕眠初扶起,指尖在触碰到燕眠初的一瞬间……像是被什么给电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于昭的心脏疯狂跳动着,甚至比外面震天的雷声还要剧烈。
他深吸口气,又去扶燕眠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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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燕眠初身体才刚刚好转,底子亏空太过剧烈,看着高高大大的实际上体重却并不是很沉。
可于昭在于家过的也并不是很好,在家的时候好歹还能有口饭吃,在学校……于衡哄骗孙淞宁说要帮哥哥冲饭卡,转身就拿了于昭的生活费氪了一堆新皮肤,孙淞宁从不怀疑自己的儿子,于昭只能省吃俭用应付中午和晚上的每一顿。
十几岁的孩子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又动不动为了学习饿着肚子熬个通宵,以至于于昭的身体甚至和燕眠初“不相上下”,扶了几次甚至都没能把燕眠初从床尾给拽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睡的再沉也会被吵醒了,燕眠初终于睁开了眼,于昭的视线与他对在一处,心下一紧瞬间跌坐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先道谢还是先道歉?
他刚刚还觉得清明的脑袋瞬间宕机了。
“您您您您好!我叫于昭,是、是您把我带回来的吗?谢谢您……”,于昭磕磕绊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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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长相比明星还要精致的陌生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脸看,看的于昭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粘上了什么东西……但这位好看的陌生人的视线实在是太奇怪了,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根本就不敢抬起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啊……于弘远发脾气时他都没有这么害怕。
先前的昏暗路灯下燕眠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手腕处,如今室内明亮如昼,他终于有时间好好观察面前的少年。
或许用少年来称呼他并不合适,他的年龄已经超出少年这个词所覆盖的范围了。
长相与余昭里一模一样,却与余昭里……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余昭里总是挺直着脊背像一株顽强又坚韧的树苗,即便被外力压弯了腰也会努力反弹回去,他的目光纯粹又炽热,简单干净的一眼就能让人看透,人与手中的剑一般一往无前决定了就不会犹豫。
这孩子却……畏畏缩缩的,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像是只被迫从壳里被揪出来的鹌鹑,战战兢兢地连钻回壳中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余昭里,被他这样看着只会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誓不把燕眠初盯到无所适从不会罢休。他甚至可能还会调笑几句“您这样看我,是不是发现我也不错啊?您选我做道侣是绝对不会亏的……”。
他还是余昭里吗?
哪怕长的一模一样,皮囊中还是同一个人吗?
毕竟……余昭里当着他的面,在他的怀中自爆了啊……
他垂下眸子,伸手摸了摸胸口坠着的沉甸甸的铜钱,其实铜钱的重量还和先前一样,但可能是里面承载了余昭里的灵魂碎片的缘故,他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它十分沉重……
不提被剥夺气运的那一世,起码在云华仙宗的十几年余昭里都是被敬着畏着的,虽然有毕元洲在头上压着,但余昭里手中握着仙宗的实权,本身修为也是仙宗弟子中最高强的存在,修真界本来就实力为尊,他做人做事都是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而于昭……被抱到于家的十七年间、在于家有了真正的小少爷后,他有昂首挺胸挺直腰板过一次吗?
对燕眠初来说只是眨个眼的时间就穿梭过了两个世界,可无论是余昭里还是于昭……这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十几年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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