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连点头:“好,真好啊……”
那个护士动作顿住,没再继续了。
席筠抓住郁澜,拍了拍他的手:“小郁,如果你不嫌弃,那就辛苦你了。”
郁澜趁热打铁:“不辛苦不辛苦,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毕竟他刚才跟席筠编的是自己暗恋褚妄许久的剧本。
席筠信了,摆摆手让那个护士先回去休息。
她转过头来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小郁,我让厨房准备了夜宵,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做了一些。”
“阿姨陪你先去吃点东西,回来再弄也不迟。”
这次郁澜没拒绝了,毕竟刚才那个苹果越吃越饿。
-
不得不说不愧是褚家,郁澜从来没吃过这样丰盛且奢华的一顿夜宵。
只是他没敢耽误太久,因为三楼还有一个幽灵在房间里等着自己。
郁澜也不知道现在房间里褚妄怎么样了,是不是自己一离开就真的动弹不得。
但刚才护工过去的时候他的确没多想,不管怎么说,褚妄也是在A城只手遮天的人物,现在却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以褚妄的自尊心,应该怎么都接受不了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毫无尊严地护理吧。
郁澜咬着勺子想。
他两口吃完刚烤好的布丁,就对席筠说自己要上三楼。
席筠露出欣慰而感慨的表情,又叮嘱他,如果嫌累了就叫护工回来。
郁澜一一应下,惦记着房间里的阿飘,电梯都没坐,就快步走回了褚妄的卧室。
除了多了一个啃到一半的苹果,房间依然是自己刚来时的样子。
郁澜刚关上门,确认走廊上也没人了后,一边往隔间走,一边细声细气地小声叫着:“褚先生,褚先生?”
可没想到,卧室内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刚才那个说着压了他腿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而褚妄本人依然躺在那里,心电监护仪依然毫无感情地滴滴作响。
郁澜又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他心中蓦地一紧。
这是……消失了?
他还担心是不是褚妄一个人飘去了卫生间或者其他地方,从门口重新找起,只是整个卧室走遍,他脖子都要仰酸了,都没能找到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半透明的灵体。
郁澜甚至还走到窗边,探出头去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没有。
他有点焦急,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看见褚妄是自己的幻想。
可郁澜向来不会自欺欺人,明明他还记得那双眼睛,以及吓了自己一跳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幻想?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这个灵体又忽然消失的。
这样找了十分钟依然没有回应,郁澜有些茫然地坐回椅子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太玄幻,没有一点道理可循。
他没法整理头绪,只是刚才跟席筠对话后的窃喜没有了,郁澜看着空荡荡的半空,回忆起褚妄说的,在自己来之前对方都如同被封印一般,难道是因为自己离开了,他就又被关起来了?
他发了很久的呆,觉得眼睛有点干了,才懒恹恹地重新站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刚才答应了席筠。
算了,先给床上的这个植物人擦擦身子吧。
郁澜走过去时耷拉着肩膀,想着。
怎么才作弊了一会儿,就要收卷了呢?
他趿着鞋去了卫生间,看得出褚妄平时被护理得很好,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郁澜找了一块热乎乎的消毒毛巾,又打了水,叹口气重新走回褚妄身边。
他握住褚妄的手腕,有些凉,看来是刚才那个护工掀开了被子忘了盖回去。
植物人的手是苍白的,不过指甲剪得很干净,指腹圆润,只是少了点健康的颜色。
郁澜触到他的脉搏,血管在他的指腹下轻轻跳动着,与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一起。
他有些发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
“郁澜。”
-
郁澜猛地回过神,一抬头,发现原本消失了好一会儿的褚妄又出现了。
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好像还有点急。
郁澜手上的毛巾落在了被子上,他怔怔地张了张口:“褚先生?”
“您刚才怎么……”
褚妄其实也觉得神奇。
在郁澜离开后,他好像跟平常比也没什么变化,就以为只是多了一个能看得见自己的人而已。
但在席筠带了护工进来——明明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种画面,但在某一瞬间,他的确有些抗拒,不想让郁澜也看见。
只是回避没有用,出声也许会更狼狈。
于是他只是默默看着。
反正尊严对于植物人来说好像没什么用。
但他没想到,郁澜在护工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制止了对方。
说不上什么情绪,但当时的褚妄的确很轻地松了一口气。
因此在听到郁澜回来的脚步声时,他还专门飘到沙发那里等着,想告诉他,要是觉得累了也不用擦,可以先休息。
没想到郁澜进来以后打开门,却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径直掠过了他——
半透明的身体被穿过去的时候,褚妄意识到。
他的妻子,好像又看不到他了。
巨大的无奈和一点细微的失望攀上来,笼罩了褚妄。
他只能眼看着郁澜一直叫他,从小心翼翼地叫“褚先生”,到嘟嘟哝哝地说“人呢”。
他看着郁澜满屋子找人,却无法发现自己。
他试着叫他,郁澜也没反应。
等到郁澜也叹口气坐回去时,褚妄脑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第一次的时候,自己之前就在房间,郁澜也没一开始就看到他。
但在郁澜吃苹果、懒散地靠着床,不小心踢到自己时,自己的声音他就能捕捉到了,随后两人便真的对视。
于是,褚妄就守在自己床旁,等郁澜终于握住自己的手腕时,试着开口——
对方果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褚妄自己也不知道,向来冷静的他居然在这一刻放松了许多。
也许是太久没跟人对话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猜想:“跟第一次一样,好像需要你碰到我的身体,才能看到我。”
郁澜也觉得不可置信,但一回想,褚妄说的的确是真的。
重新看到褚妄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做的一个梦被印证,或是一个荒诞的故事被认可。
郁澜眨眨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褚先生,我刚才差点以为我生出幻觉了!”
褚妄轻轻点头。
“竟然还有这种条件!”郁澜看了看浮在半空的褚妄,又重新握起植物人的手,研究似的盯了一会儿。
像是为了确认,于是他伸出温软的指腹,对着褚妄苍白冰凉的手背,轻轻搓了搓。
他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因此忘了装柔弱,又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温温软软的。
“褚先生,”郁澜很新奇地说,“你好像阿拉丁神灯哦!”
第5章
褚妄原本还有点紧绷,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轻松了一些。
不过郁澜自己形容完之后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多少有点接地狱,赶紧无辜地岔开话题:“那褚先生,我在离开房间后,你就又会回到我来之前的状态么?”
褚妄想起自己之前随口编了一句,因此干脆顺着郁澜的话点头:“嗯。”
郁澜对此深信不疑,说道:“那我好像一个开关啊。”
碰一下:滴,褚妄,启动。
离开后,叭,褚妄,关机。
褚妄听见郁澜的奇妙比喻:“……”
一会儿睡美人一会儿阿拉丁神灯一会儿开关。
他是懂类比的。
虽然说不用当着郁澜的面被护工护理身体了,但从护工换成了郁澜本人……好像也没有好上太多。
郁澜担心褚妄介意,或者有什么芥蒂,解释说:“我小的时候福利院里的阿姨教过我不少护理知识,后面我也实践过,您别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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