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听泉觉得有点儿冷,把自己团进被子里面。
系统007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喻听泉自己想要的, 系统007很早很早之前就全说过的。
这样子看来, 好像都是喻听泉一个人咎由自取罢了。
用不着别人来可怜什么的。
喻听泉等待了很久很久,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等到那颗承诺过永远为谢枯兰而滚热的心脏都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染上冰冷肃杀的意思。
巨大的孤独感朝他袭来, 让他不知道今夕何夕。
只有在偶尔的午夜梦回之际, 他才能够在半梦半醒之间,回忆起自己和谢枯兰以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像一根根针,扎进自己最柔软的内腹。
于是,就疼得痛不欲生。
喻听泉没有声张,也没有闹。
他只是安静的呆在地下室,然后,等待着那个忙忙碌碌的人。
*
也许是过了三天,也许是五天。
也可能是一个月。
在一天夜晚的时候,谢枯兰终于在他面前露面了。
这人穿着一件很宽松的大衣,黑色的,很合身的贴合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衬得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更加刺目。
谢枯兰就站在门口的小楼梯上,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等到喻听泉发现有人来了,谢枯兰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有点懵,还在怀疑这是否是自己午夜梦回的幻想,于是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借此打碎自己的幻想。
但是,喻听泉想要说的话却卡在喉咙之中,似是不愿意打破这一场迟来的美梦。
他和谢枯兰之间,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再一次相见的时候,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来面对对方了。
像是这五米的距离是一道天堑,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挽回了。
……
谢枯兰无声的索取,喻听泉就从不违抗的给予自己的一切。
只有情到深处,才会传出一点破碎的声响。
他们像是在彼此较着劲,谁也不先说话。
喻听泉长日不见日光,体力很快不支,晕了过去。
谢枯兰抱着他去洗漱,等出来的时候,喻听泉恢复了一点意识,又实在是不想去理谢枯兰,于是闭着眼,装作自己还昏迷着。
谢枯兰发现了他在装睡,但是也没戳穿,只是把人塞进被子里,蒙得严严实实。
喻听泉见他没有再继续的打算,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很想念谢枯兰,也能感受到谢枯兰很想他——
但是这种事情,谁先开口,谁就是先认输了。
喻听泉很少很少产生过这么想要争一个输赢的念头,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的,如果这一次不争,谢枯兰就会一直原地踏步,一直生活在以他为中心构建出的虚假王国之中,那些严重的病也根本无法治愈。
他爱谢枯兰。
谢枯兰爱他。
但是这远远不够。
爱从来不是一味的索取,他要谢枯兰毫无保留的爱,也要谢枯兰知道为了爱,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本性,挣脱出茹毛饮血的本能,用一颗没有腐坏的心去爱他。
即使那么想要咬破他脆弱的脖颈,汲取其中对他们来说甘美鲜甜的血液。
但是,如果把爱当成了准绳,能够把这种天性牢牢地网缚,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个世界烂得彻底,但喻听泉希望谢枯兰是干干净净的。
很快,喻听泉就感觉到,有一根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起初是脸颊,那一点冰凉的触感慢慢的滑动,像是在描摹自己的骨相,又像是在勾画他的眉眼。
一顿一顿的,很仔细,带着点缱绻的旖旎氛围。
谢枯兰正在安静的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那目光几乎是有如实质的。
就这样凝固在他的脸上,生生营造出了一种第二天就再也看不见喻听泉的可能,所以才要这么仔细的观察,一点点的勾画。
事实上,喻听泉并不是很讨厌这样的注视。
谢枯兰生性寡言,也许是幼时长时间遭受到的虐待和别人的歧视导致,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虽然时常是弯着的,但是喻听泉很少从中看见真正的笑意。
但是,只要他专注地看过自己的时候,就会变得注满类似于温柔的某种情绪。
很厚重,要撑起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只有这样子,喻听泉才看见过属于谢枯兰表露出来的那颗真心。
……幸好,喻听泉发现,那颗心即使诞生于淤泥之中,但还是红的。
那根手指最终还是离开了喻听泉的脸。
他像是要离开了,床榻旁边的弧度回升起一点。
喻听泉愣了一下,才依稀想起来,谢枯兰是从来不会在这个地下室过夜的。
……不知道是童年阴影导致的,还是就是真的仅仅是不喜欢而已。
这样,喻听泉反而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脚步声去而复返。
谢枯兰像是想起了什么,俯下身,用冰凉的唇碰了碰他的脸颊。
“抱歉。”
他这才像是做完了来到这里想做的一切事情,放心地离开了。
可是,他没有看见,刚刚被他吻过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睛,形状漂亮的眼角倏地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
逶迤至脸颊,滑出一条透明的水痕。
*
第二天,喻听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下室了。
他有点迷糊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衣着还算整齐,是昨天谢枯兰帮他换的那一件。
而身下的床是谢枯兰的床,陈设是谢枯兰房间的陈设。
他有点恍惚,还在怀疑这是否是在自己的梦里。
直到——他想站起来,把这个梦好好的看看清楚的时候,就听见自己的左脚踝关节处传来的一声清脆响声。
喻听泉低头看去,就发现自己的踝关节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上了一根细细的金链子。
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落在那根精巧的镣铐之上,触感冰凉。
喻听泉轻轻地摇晃,几秒钟之后,就确定以及肯定的发觉,单单凭靠自己的力量,他自己是肯定无法打开这根镣铐的。
而在谢枯兰的地盘上,自己身体上的镣铐,估计也只有谢枯兰能够打开。
——以另一种方面来说,谢枯兰似乎在暗中提醒自己,他的一切,包括身体,还有心和灵魂,都只独独属于他。
喻听泉垂着眸,鸦色的长睫随着不平缓的呼吸轻轻颤着,扑落几点扇形的细碎影子。
就在他还在迟疑的时候,就发觉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谢枯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支药膏,还有一碗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见自己被发现了,谢枯兰也不躲躲藏藏,很主动的走过来,神色还是那么淡淡的。
他刻意略过了自己给喻听泉打造的黄金枷锁,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盘子里的那支药膏:“小泉,你来,还是我来?”
喻听泉当然选择自己来:“我等会儿自己弄。你放在那里吧。”
谢枯兰不应,还是淡淡地看着他:“我说了,要不我现在帮你,要不然,你就当着我的面,现在自己上。”
喻听泉轻轻的蹙着眉,显然是对于谢枯兰的要求很抗拒:“……我不要。”
“你真的有点不听话了。”谢枯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小泉就算不听话,我也爱小泉。”
说完,他像是拿着一个很珍贵的请求,抬起眸子,以一种仰视的渴求姿态看向喻听泉:“所以,小泉爱不爱我?”
他就这样,像一个想要向大人讨一点甜甜的糖果的小孩,满怀希望的看向喻听泉,像是希望从他口中出来的答案,能够让自己满意,从而满足自己的期待。
但是,喻听泉没有。
他不躲不闪的直视着谢枯兰,声音有点儿颤抖,但是落在两人之间的时候,还是清晰的不需要费力气去听,就能听得很清楚,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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