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季星野大方地给季女士一个拥抱,望见后面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扯了扯嘴角,语气轻快地说:“还麻烦我们家女王大人大清早过来给我做早餐,真是做儿子的不孝。”
“知道不孝你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季女士嗅到儿子身上的凉意,想到青厌昨晚发来的讯息,鼻头酸涩了一下,故意拔高嗓门一拍儿子的肩膀:“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赵姐跟我告状,说你最近都是醉醺醺回来的,我看你迟早要醉死在酒桌上。”
季星野垂了垂眼皮,掩去眼中痛楚,调笑道:“祸害遗千年你没听说过?”
“行了,都多大年纪了还跟我嘴贫,当自己还是那个八岁小孩呢!”
季女士笑着去厨房取来碗筷,盛了一碗清粥,放在儿子面前,余光瞥见他眼睑上的青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关于儿子喜欢青厌那孩子的事,她还是儿子失魂落魄地从京都回来后才知道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管人青厌叫媳妇儿,管了几次都没改口,谁能知道这叫着叫着,就往心里去了?
她看着面色如常的儿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打算搬过来住几天。”
季星野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从容道:“我是你儿子,你想过来住随时都可以过来,不过不能长住啊,不然谢叔回头该怪我了。”
“吃个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季女士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把心里话给问出来。
季星野跟没事人一样过了几天。
直到厌的婚期临近,他安排了手头的事物,带着欲言又止的季女士面如常色地飞到了京都。
京都作为一国首都,繁盛远超榕市。
这两年他时不时过来一趟,每次都是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却从未静下心来仔细打量过这座城市,季女士一下飞机,就发出了感慨。
“当年跟你爸谈恋爱的时候,他说等赚了钱带我来京都涨见识,那老王八直到出轨跟我离婚,都没实现这个承诺,后来我心里膈应就一直没来,倒是没想到多年后,跟我儿子一块来了。”
“可惜了。”季星野坐上沈家前来接机的车,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摩天大楼,轻啧了一声。
“可惜什么?”季女士问。
“没把谢叔一块带来啊。”他扭头一脸坏笑地冲季女士说:“老王不带你来,你可以带你的小鲜肉把当初老王承诺带你去的地方都逛上一遍,回头我再把照片视频发朋友圈,配个文案就叫‘后爸带亲妈去实现年轻时前夫许诺的梦想’,保证让他看了脸都气绿掉。”
“你损不损!”季女士笑骂着拍打了他一下。
跟季女士贫嘴,多少缓解了一点他心中的压抑情绪。
可当车子驶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口,门楼上的红绸花当即刺红了他的眼,积压了许多天的痛苦破天而出,热泪不经允许自行夺眶而出。
“阿星?”
担忧的声音传进他耳畔。
他一抹脸,摸.到满脸的湿.润,闭了闭眼,哑声道:“我没事妈,青厌要结婚,作为他最好的兄弟,我在为他高兴。”
季女士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感情这回事儿,当事人看不开,旁人劝再多都没用。而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没有给儿子一个健全的家庭,让儿子因为她失败的婚姻,畏惧感情,导致儿子错失所爱。
“擦下眼泪吧。”季女士递给他一张湿巾。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
因为今天宅子里举办婚礼,停车场有专门给客人带路的佣人。
季女士第一次来,季星野也是第一次来,但俩人都毫无心思打量,进了电梯后,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电梯门打开,依旧清隽如初的青年穿着件红色长马褂站在电梯门口。
衣襟与袖口还有衣摆处皆用红线金丝勾嵌出一朵朵红莲,黑发凤眼,唇红且薄,初冬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其脸侧衬得肤色细腻如上好的白瓷,他眉眼一弯,仿佛万千星子坠入他眼帘,美好的就如一副画卷。
而他身边是穿同款长马褂的沈岚疏,只不过红莲换成了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也是衬得他不怒自威,气度不凡。
季女士一马当先地冲过去拥住青年:“你个臭小子,一走就是三年,上次回榕市也不约季姨吃顿饭,是不是把季姨给忘记了?”
“哪能啊。”厌动作轻柔地拍了下嗓音哽咽的季女士,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去拜访你的,临时接到岚疏爷爷住院的消息,就没来得及去拜访你。”
季女士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闻言她放开厌:“那沈老先生现在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就是天寒地冻,人上了年纪,脚不利索,滑了一跤摔断了腿。
从确定结婚到定下日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是跟老爷子有关,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摔了一跤后,更是差点进了急救室,俩人商量了一下,老爷子这两年提的最频繁就是他们的婚事,索性就先给办了。
一是满足老爷子的心愿,二也算是迷信的说法,冲喜。
不过家逢喜事精神爽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老爷子得知俩人要结婚,心情一好,精神头也跟着好了不少。
厌跟季女士解释完,含笑看向季星野:“走吧,我带你们去宴客厅。”
季星野带上完美的面具,笑着上前跟他抱了一下,又去抱了抱春风满面的沈岚疏,打趣道:“沈总,你把我竹马抢走了,等会儿是不是该多罚几杯?”
“你想喝多少,我都奉陪。”
沈岚疏还是那个沈岚疏。
没有因为娇夫马上就要叼回窝而对季星野放松警惕,而且作为情敌的直觉,他能看出季星野此刻脸上的笑意带着勉强——在他婚礼上笑得勉强,那不是明晃晃告诉他,对方对他老婆还没死心?
季星野发出爽朗的笑声:“青厌,你可听见了,回头你家沈总要是喝醉入不了洞房,可不怪我哦。”
“没事,他要是喝醉了,我连洞房的门槛都不让踏。”厌边做出请的手势,边含笑答话。
“那我等会儿可得多跟沈总喝两杯。”季星野笑着说:“总不能让他得到的太容易。”
沈岚疏轻哼了一声,大婚之日,他不跟姓季的计较。
四人边笑边进了婚宴厅。
婚事是按中式婚礼流程来。
是以婚宴厅布置得极为喜庆,铺满地板的红地毯,家具窗台上贴的红双喜,就连高堂上的老爷子,也穿了身红大褂,笑呵呵地跟来宾们交谈。
厌现在已经没有亲人,老爷子就做主让两人直接在老宅举办,加之俩人都是男子,也不用搞什么接亲仪式,直接等吉时拜堂即可。
安顿了季星野,吉时也差不多了。
沈岚疏垂着温柔的眉眼,牵起厌的手走向高堂之下,临时充当司仪的老二走了过来,抬起腕表盯着时间,待得时辰一到,他红着脸掐起嗓子大喊道:“吉时已到,请新人就位。”
婚宴厅顿时安静了下来,门外炮声齐鸣。
炮声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一左一右地牵着红绸制的牵红,将两端各自送到新人手中,然后在司仪的主持下:“一拜天地。”
一人牵着一头牵红的新人对视了一眼,旋即转过身弯腰对天一拜。
“二拜高堂。”
老爷子和沈爸沈妈端坐高堂,笑得合不拢嘴的接受新人的鞠躬行礼。
礼罢,老爷子抬手捋了下胡须,以长者的身份嘱咐俩人互相扶持,相伴余生。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俩人两眼相看,不自觉同时翘.起了唇,在爆发的掌声中弯腰对拜。
坐在宾客席上的季星野看到这一幕,笑着笑着,眼泪滚了下来。
时刻盯着着他的季女士趁着无人注意,递给他一张纸巾,他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妈,我不难过,我这是替青厌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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