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霏被喜帕遮住的面上,满是阴郁。
他开始怀疑合欢宗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是谁?
黄莺,四个长老,还是……梵楼?
沈玉霏心生警惕,忽而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可信起来,心里对拜堂的抗拒反而稍稍消散了。
他一边凝神思索,一边囫囵与孟鸣之行了礼,勉强满足了幻境中的无脸人的要求,然后在被送入洞房后,抽身愤然离去。
沈玉霏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究竟是谁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直到死,他才意识到,孟鸣之并不知道合欢宗秘法的弊端。
孟鸣之是在故意试探他。
倘若不是发生了后面的事,沈玉霏对孟鸣之……只有恨。
“主人。”梵楼的声音唤回了沈玉霏的神志。
他回过神,重归现实。
孟鸣之正关切地打量着盖着喜帕的沈玉霏:“沈姑娘,意下如何?”
孟鸣之将选择权交到了沈玉霏的手里。
不是孟鸣之自信沈玉霏会选择自己,而是孟鸣之在沈玉霏沉默的时候,飞速地回忆了一遍重生后发生的事——
变数并非由他而起。
两世画面不断地在孟鸣之的脑海中交织碰撞。
孟鸣之知道,重生机缘来之不易,也生怕自己做出的某一个小小的选择,会引发未来无限的变化,所以自得了这份机缘以来,说不上小心翼翼,却也算是步步谨慎。
孟鸣之唯一做出的改变,是在进入秘境之前,只身前往了合欢宗。
……可他与沈玉霏错过了。
孟鸣之念及此,免不了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沉默不语,且与前世天差地别的梵楼。
前世,直到沈玉霏身死,梵楼才出现在孟鸣之的视线里。
可今生,梵楼不仅直接跟着沈玉霏进入了秘境,还将脸上层层叠叠的白纱换成了面具。
孟鸣之怎么看梵楼,怎么觉得可疑。
故而,他将与谁拜堂的问题抛向沈玉霏,实则是为了试探梵楼。
他想知道,梵楼到底是不是如他一般,也获得了重生的机缘。
毕竟,有前世只身赴死的情意在,梵楼若是重生,必定会早早缠住沈玉霏。
怎么缠住的呢?
孟鸣之想起沈玉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对梵楼的厌恶,阴暗地想,梵楼定是利用重生之便,将未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去。
可区区一个合欢宗的废物,即便重生了,又知道些什么呢?
孟鸣之充满恶意的目光宛若实质,修为有所提升的梵楼似有所感,但当他转过头时,耳畔忽然传来了沈玉霏的声音。
“快些,别耽误了时辰。”
沈玉霏竟已经走到了空着的椅子前。
只不过,他催促的既不是孟鸣之,也不是梵楼,而是那个抱着公鸡的婆子。
孟鸣之脸上的笑意尴尬地僵住,却也无法再出声阻止。
因为正厅里的修士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不在乎“沈姑娘”与谁拜堂,他们只在乎,沈玉霏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到幻境。
孟鸣之若是再开口,即便先前在众修士的面前积攒了再多的好感,也无济于事。
于是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玉霏随意与公鸡全了礼数,继而重新爬上了梵楼的背。
“送入洞房——”
无脸人见礼成,僵硬的语调里都透出了几分高兴。
沈玉霏趴在梵楼宽阔的脊背上,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正厅。
冷风袭来,秘境中的繁星悬在并不高的天幕上,每一颗都像是有生命的瞳孔,冷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怎么不说话?”
行完礼,簇拥在他们身侧的无脸人明显少了许多。
沈玉霏等梵楼开口等了许久,直到二人行到后院,已经能看见灯火通明的洞房时,方忍不住轻哼:“若是我同孟鸣之拜堂,你要如何?”
梵楼脚步微顿,被妒火炙烤的心猛地扭曲,涌出了黑色的汁液。
“属下不会……不会让宗主与他……拜堂。”
沈玉霏得到了想要听到的回答,心情大好:“若是不拜堂,天上会坠下流星呢?”
梵楼的脚步又是一顿。
……那就死在一起。
梵楼心里冒出一个可怖的念头,但很快又被压抑回了心底。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宗主不能死。
梵楼背着沈玉霏迈进有些熟悉的后院,语调迟缓道:“属下……不会让……宗主死……”
“你说不会,就不会?”沈玉霏摸索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梵楼紧绷的后颈,最后捏住了那片薄薄的耳朵。
他手指用力,在梵楼逐渐加重的喘息声里,捏住了微微发热的耳垂。
“现在的你,要如何保护我?”
沈玉霏并非瞧不上梵楼。
前世的一幕幕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沈玉霏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为自己付出生命的梵楼。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修士以灵力为尊,今生,沈玉霏想要对梵楼好一点,自然也想要梵楼能在自己的身边待得久一点。
合欢宗宗主的身边,是不能有废物的。
起码,不能有比孟鸣之差的废物。
“属下……属下……”梵楼却没有听出沈玉霏话里的深意。
实在是沈玉霏嫌弃梵楼太久,以至于梵楼不敢奢望的缘故。
宗主怎么会想要他在身边留得更久呢?
整个合欢宗,宗主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梵楼做过的最美的梦,都没有这么美好。
梵楼只觉得羞愧。
如果他不是个废物,宗主就不用担心幻境被毁,逼不得已,同一只公鸡拜堂了。
……可若是没有公鸡,同宗主拜堂的就是孟鸣之了。
梵楼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这一瞬间,对力量的渴望充斥了他的心房。
“宗主……”梵楼喃喃,“宗主……”
沈玉霏还在把玩那片薄薄的耳垂。
他有些分不清,梵楼耳根的红意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洞房处悬挂得到处都是的红灯笼了。
“宗主。”
梵楼背对着沈玉霏,面上肆无忌惮,尽是如野火纵生的狰狞。
他是妖修,不觉得沈玉霏的话有什么错。
修为低微,就是废物。
虽然世间妖修近乎灭绝,但梵楼的血脉里,也继承了对力量的渴望。
古籍有云,妖修崇尚力量,以势力为尊,弱小的妖修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斗转星移,世事变化,世间虽然已经没有了妖修,但梵楼身为合欢宗的弟子,修为不足,还被宗主耳提面命,的确是天大的罪过。
“宗主,属下有罪。”待走到洞房前,梵楼放下沈玉霏后,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请宗主责罚!”
喜帕遮面的沈玉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好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从没想过要梵楼认罪。
他压根没觉得梵楼有什么错!
而梵楼僵硬地跪着,感受着那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宛如剔骨的尖刀,刀尖儿咯滋咯滋地挑过一块又一块脊椎骨。
梵楼若是蛇,此刻必定已经被治住了七寸,手脚软绵地瘫软在了地上。
但梵楼在沈玉霏的面前,从来都是人修的模样,所以他依旧僵硬地跪在洞房前,红艳艳的光漫过了他紧绷的肩膀,继而像血泊似的,迅速漫过了脚背。
——咯哒。
沈玉霏踩碎了那片红光。
“混账。”他咬牙切齿,藏在衣袖里的手捏得咯吱作响。
沈玉霏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对梵楼的怜惜碎得彻底,尽数成了羞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僵持之际,裴惊秋从洞房内一脚踹开了门,心急火燎地抱怨:“一个两个都不怕死,我在洞房里站得脚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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