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家妹妹弄哭了,还要人家反过来安慰他,许怀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见陈烈酒捡起来的棕榈叶中有几条有编织过的痕迹,但因为手法太粗糙了,看不出编的是什么,许怀谦想了想,道:“要不把这些棕榈叶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编个她喜欢的,给她道个歉哄哄她。”
许怀谦没哄过小孩,不过他以前下乡去视察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一些老人学过一点草编,虽说没有专业的编得好,但肯定比陈小妹编的强。
“行。”
虽然不清楚小妹为什么这么抵触许怀谦,但看到许怀谦愿意放下身段来给小妹道歉、哄她,陈烈酒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这证明许怀谦是真心接受了入赘给他,都开始把他的家人放心上了。
杏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邻里谁家吵个架拌个嘴都能听一耳朵的事,别说是许怀谦答应入赘给陈烈酒一事,自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都跳河了,还以为是个有志气的,宁死也不屈,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妥协有什么办法,种不来地,守不住家业,遇到事情只会跟姑娘哥儿一样寻死觅活,寻死还没寻了,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这陈烈酒也真是的,天底下又不是没男人了,干嘛非要抢一个病秧子当赘婿。”
“就算是为了潮热期,也该找个身体好的吧,这许怀谦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连他爹娘的丧事都操办不了,要是过几天人没了,我看他怎么找下一个。”
男子不爱娶哥儿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哥儿没有女人娇媚,不好生育,更多的还是因为哥儿有这潮热期。
一旦男人有事出门,三五载不回来,或者不幸去世了,哥儿难过个几天,潮热期一到,立马就去找下家了。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但哥儿再嫁也更难找人家,只能往那种差了又差的人家里寻,多的是寻不到人家,活活烧死的哥儿。
“他想找个好的,那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一个十岁就跟着人出去走过镖,在男人堆里长大,还是个以要账为生的恶霸哥儿,谁敢要?”
“可不是嘛,到现在镖局里的人还有时不时去陈家坐坐的,那陈烈酒的弟弟陈金虎不就被他给安排到镖局里走镖去了,我们这些手脚健全的想进镖局都难,他家金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谁知道这陈烈酒和镖局的人干过什么勾当——”
这人还没说完,一个端着洗衣盆的温婉少女从她家门口路过:“李婶说话还是小心点好,当心陈家的列祖列宗半夜来敲你家房门。”
陈烈酒家,也就是陈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在这儿扎根了多少年,村里后山的半块山埋的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这也是陈烈酒一个哥儿为什么能在村里横着走的原因。
他家宗族大,村里县里包括附近村子都有不少他的族亲。
在这个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想要动陈烈酒,首先就得想想自家宗族打不打得过陈家宗族再说。
李婶听到温婉少女的话,面色一僵,随即尴尬道:“婉婉这是洗衣裳回来了啊,哎哟,瞧瞧婶子这张臭嘴,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该打、该打。”
李婶说着装腔作势在自己嘴上扇了两下,嘴里还哎哟哎哟唤了两声疼。
王婉婉懒得跟这村里出了名的多舌婆浪费口舌,见她不敢再说了,端着洗好衣裳的盆子从人群中走过,走时还扫了眼其他人,把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婶见王婉婉走过去了,冲着她的后背,作势吐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与王婉婉说话:“婉婉啊,你现在有哥夫了,可得多个心眼,你这个哥夫身娇体弱的,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去养,你防着点,别叫你大哥把你家金虎的银子都拿去给你那病秧子哥夫治病了。”
“你年纪还小,金虎在外面走镖又辛苦,你可得把银子抓紧了,将来有个什么也好——”
王婉婉烦了:“李婶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婶干笑两声:“婶子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她就不信这长得好,人又能干又贤惠的王婉婉在陈家没有一点私心,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给那跛脚的陈金虎当一辈子的老婆。
“我不需要婶子为我好,婶子要是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一天天净盯着别人家。”
王婉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端着盆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陈烈酒叫了过去:“婉婉,过来叫二哥。”
她放下盆,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乖巧地叫了声:“二哥。”
陈烈酒也给许怀谦介绍:“这是弟媳,王婉婉。”
“你好。”许怀谦打过招呼,瞧着面前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挺诧异,知道古人结婚早,没想到这么小就嫁人了……
陈烈酒像是看出了许怀谦所想的一样,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婉婉是我捡来的,她跟小虎只是拜了天地,还没有圆房。”
许怀谦这才放心了,还好,这里的人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十二三岁就成婚的地步,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是让他每天看着一些小学刚毕业或者刚上初中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想想就很折磨。
“我还有个弟弟叫陈金虎,跟着镖局走镖去了,估计得下个月才会回来……”
王婉婉打完招呼后,回去晾她的衣服了,留下陈烈酒继续给许怀谦介绍家里的情况。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很多关于许怀谦身体不好的闲话,心里有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许怀谦那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时,她心里还是隐隐产生了点不安。
“咳咳咳咳咳——”
正想着,耳边就不适宜地传来了许怀谦的咳嗽声。
王婉婉瞄了眼,见许怀谦握拳抵在唇边,低头咳嗽,咳得脖颈处的青筋都暴起的难受模样,眼皮子跳了跳,脚步忙不迭地挪移到了厨房。
取了些麦子准备做麦饭当晚饭时,想到屋外咳嗽的许怀谦,心一狠,直接从旁边的米缸里舀了一大勺的大米出来。
淘米下锅的时候。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村里人说许怀谦即将命不长久的话,咬了咬牙,又在房梁上取了一块肉下来,洗干净切好,配了些青菜一块炒了。
她就不信,这么日日好好养着,不能把许怀谦的身体养回来。
那李婶还说,让她防着大哥。
呸!
她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大哥要娶个病秧子回来当上门夫君怎么了,只要大哥喜欢,她王婉婉砸锅卖铁都能给他治!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许怀谦见陈小妹还没有回来,担心地说:“要不要出去找找?”
“不用,”陈烈酒往厨房后面看了眼,声音大了些,“少一个人,我们还能多吃一点。”
早闻到味儿回来的陈小妹,听到这话,都快把厨房后面长出来的草拔光了,但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出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王婉婉把厨房收拾了,所有人都熄了灯,她这才钻出来,揉着早饿得不行的肚子走进灶厨房。
以往她要是回来晚了或者没有吃晚饭,王婉婉都会给她留饭。
抱着她哥不给她饭吃,自有人给她饭吃的心态,推开厨房门,却在厨房里没有找到任何吃食时,气得再次哭了出来。
果然男人都是娶了“媳妇”把妹妹往山沟沟里扔的货色。
以前说不给她吃饭是吓唬她,现在说不给他吃饭,是真不给她饭吃啊!
陈小妹伤心地回了房间。
哭声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她床前的小桌上整洁的摆着饭菜和碗筷,还有好些用棕榈叶子编成的蜻蜓和蝴蝶。
每一个都精致得栩栩如生,比她见过的任何会编叶子的人编得还要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给妹妹上的第一课: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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