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曾经住在诺曼底公寓,经常去思南路喝咖啡,最后住进建德里的女子,到底拥有怎样的精彩人生呢?
怀念的气氛多少有些伤感,幸好此时赵景闻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什么悲剧喜剧,今天只有喜剧!要我说,今天是‘双喜临门’才对。一来是宁家搬家之喜,而来是庆祝小北考上了一中。我建议大家都喝一杯,喜上加喜。”
“不对不对,是‘三喜临门’。”
宁小北也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橙汁,“我老爸他呀,上个月参加了‘厨师等级’考试,现在已经拿到二级厨师证书了!我老爸的手艺被国家认证过啦!”
“难怪伯伯做饭那么好吃呢。老大,我以后要天天来你家吃饭。”
范侠果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在北京的遇到不愉快此时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口闷掉了玻璃杯里的橙汁,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
“哎呀,这都是小北让我考的。他说我的手艺不去弄个证书太可惜了。我们父子,一同考试,一同进步么。哈哈哈……”
赵景闻之前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朝着宁建国丢了一个责备的眼神,宁建国眼神飘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对他解释道。
宁小北看着他俩人之间的互动,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归咎于今天搬家太累了,他都出现幻觉了。
比起大人,范侠才真的让他操心。
宁小北转头看着努力夹菜的小黑皮,叹了口气。
范建在和范侠他妈妈离婚后,终于再婚了。这次他们去北京旅游,并不是父子两人,而是三个……不,正确地说是四个人一起。范侠的后妈肚子里,还有一个人呢。
根据范侠所说,一路上这位大着肚子的新妈妈对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会儿说自己走不动了,一会儿说自己肚子疼了,半个故宫都没走完,就嚷着要回酒店休息。
范侠期盼这次旅游足足盼了好几年,顿时也发了大少爷脾气。
平时他一发火,他老爸范建立马投降。
现在不一样了,老范有了新娘子,新娘子肚子里还有个新孩子。见到范侠撒泼打滚,这个贱|人也是做的出来的。当场把儿子送到火车站,给他买了一张卧铺票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自己继续和新老婆开开心心在北京度蜜月。
范侠一个人躺在卧铺上,越想越伤心,哭了一路回到上海。他忘记今天是宁家搬家的日子了,回到舅舅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顿时觉得日月无光,这次真的是爹妈不管,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幸好此时,宁小北出现,踩着阳光从楼梯间走了下来,就像是天使下凡,范侠当时眼泪就忍不住了。
可怜的小范警官,原来身世如此凄惨。
宁小北用充满“慈爱”地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
爸爸以后要对你好一点。
————
宁小北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看守所。
他看着坐在对面,穿着灰色囚服的丁哲阳,鬼使神差地,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原来看守所里也要剃头的。”
“所以宁小北,你今天是特意来嘲笑我的?”
丁哲阳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
宁小北当然不会那么无聊,几天前在范侠的协助下,他已经报了案,确定了自己的父亲也是丁哲阳诈骗案的受害人之一,而且被骗金额巨大,今天的会面也是出于办案需要。宁小北身边就坐着负责办理此案的经侦警察呢。
“是啊,我承认,我是骗了你爸。你爸知道我是你十多年的老同学,根本没有怀疑过我。我说什么,他信什么。他还说那笔钱是准备存着给你结婚生孩子用的,说让我帮忙投资,能赚多些就好了。”
可能丁哲阳已经骗了几千万了,也不在乎这三百万的数额,一口认了下来。
“丁哲阳,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你小时候……读书也挺好的,老师也挺喜欢你的呀。你后来不是考了财大,还去日本留学了么?你干嘛跟我家过去不?”
宁小北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样一个从小优秀,按说前途无量的青年人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剃了一头“青皮”的丁哲阳如今满脸戾气,黑色框架眼镜后方,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愤慨和嘲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带着全然的不屑,似乎他和宁小北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宁小北就搞不懂了,要恨也是自己恨他才对,怎么搞的立场完全颠倒了?
突然发现虽然他们同学十几年,他都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人,似乎比完全无关的陌生人都要来的陌生些。
“宁小北,你从小压着我打,什么都要胜过我一头,你说我为什么讨厌你?没错,我就是故意骗你爸的,谁叫你的日子实在太好过了。你不知道,你爸爸提起你多骄傲啊。说你是外企高管,跳了槽后又在‘独角兽’里被重用,已经是合伙人了。你们公司融资的差不多,眼看就要上市了吧。我嫉妒你,嫉妒死你了,我想看你吃瘪都想疯了。”
丁哲阳直起身子,激动地说道。
“好好说话!”
坐在宁小北身边的民警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丁哲阳喘了口气,拨弄了一下明晃晃的手铐,回以一声冷笑。
“你都不知道吧。当然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想法。你多高贵……”
宁小北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爸真的很好骗,当初是在他银行办业务的时候先认出我的。哦,那时候我还在银行里上班,不过不久之后就辞职了。你爸经常一个人来银行办理财,我都没见过你陪过他呢。”
丁哲阳冷笑了一声。
“我也就是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对他嘘寒问暖一番,他就对我掏心掏肺的,什么都跟我说了,掏钱比谁都爽快……”
宁小北紧紧地攥起拳头。
“说起来,很久没有见到叔叔了,他还好么?”
丁哲阳语带嘲讽地说道。
“他死了。就在上礼拜。”
丁哲阳愣住了。
厚厚的镜片里,反射出宁小北凄惨的表情。
丁哲阳张开的嘴缓缓闭上。
他一点一点地低下头,直盯着拴在脚腕上的链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看守所里出来,虽然外头艳阳高照,宁小北依然觉得浑身冰冷。双手抱着胳膊,沉默不语。
“麻烦你跑一趟了。”
一部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路边,见到他们从铁门那边出来,范侠下了车,上来和同事打招呼。
见到宁小北脸色铁青,他关心地搭上他的肩膀,后者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
“工作么,应该的。”
经侦民警冲着范侠点了点头,指了指看守所的方向,“那里面的,也是你的同学啊。”
“是啊,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老同学了。”
范侠双手插在腰间,眯着眼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居然有个人会‘进去’。‘万年老·二’,书呆子一个,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可能和他家里有关系吧。”
经侦民警说道,“他爹妈都死了。11年的时候,日本地震。那时候他家一家三口都在那边。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宁小北抬起头,和范侠对视一眼,这件事情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吧……好了,宁先生,今天谢谢你。之后要是需要配合调查,我们还是会联系你的。那就再见了。”
宁小北心情沉重地坐上车,久久无法回神。
一直等到车子上了高架,范侠打开广播,一曲歌声飘荡在窄小的车厢里,他才渐渐收回空洞的眼神,满怀歉意地对正在开车的范侠道谢。
“今天又麻烦你了。好不容易轮到一天休息,还要来忙我家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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