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殷(166)
赵申屠眯了眯眼睛,“怎么,这事儿你就不管了吗?”
“我管与不管有什么区别?”叶无莺反问,“反正你不会放过他们。”他是想回来杀人的,叶其允定然会死,但是想来祖父不会愿意看到他死在自己手中。这个现实让叶无莺感到很糟心。
赵申屠缓了缓情绪,英俊逼人的脸庞没有表情,“不许走,你的冠礼就在半个月后,不要再挑衅我,我的耐心很不好。”
大殿中的气压一下子低下去,那几个内侍战战兢兢地站着,只觉得腿都要发软,说出这句话的赵申屠比之前那个发怒的他更加可怕。
叶无莺觉得自己还是很识时务的,“好吧。”
看似他答应不走,其实只是答应冠礼前不走而已,他已经打定主意,冠礼之后立刻离开。
他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八,反正也没怎么好好过过生日,从小到大除了在叶家的时候叶慎一借着他生意的名义摆过几次小宴之外,几乎没人真正在意过他的生日。
皇城还是那个皇城,比起他第一次进宫来见赵申屠的时候,宫内人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小宫侍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送他出去。
这是个敢跟皇上顶着干的人,着实不能等闲视之,至少其他皇子皇女一个都不敢——这会儿就更不敢了,谁不知道啊,因为围杀眼前这祖宗的事儿,那些皇子皇女都倒了大霉了,之前跪在殿外那么久,皇上视而不见不说,一天一夜跪下来,才叫他们滚回自己的殿里去。
这待遇差别太大了。
叶无莺慢慢往外走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宫装美人,她瞧着年纪不算太大,宫装本就繁复,但她穿着的颜色素淡,又极会打扮,一支长簪玉色清透,衬得她面容愈加秀丽,好似那山岚碧水,有种别样的温柔风流。
“惠妃娘娘。”宫人弯下腰去,态度恭敬。
叶无莺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还真看不出她竟然儿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因为看上去着实年轻。
在这种时候,她还敢来找赵申屠,自然不会是贸贸然的举动,母族牵扯到这种事里去了,她的地位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她的脸上似乎笼着淡淡的轻愁,使得她本就如水的气质更叫人怜惜。这是个容貌只有八分的美人,但若加上气质,却可以算是十二分出色的女人,且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气质,使人一看她便生不出恶感,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眼眸含情楚楚可怜的女人会心怀恶意。
“这位就是叶统领吧。”她柔声说。
叶无莺不冷不热地说,“见过惠妃娘娘。”
刚给丁家的那个圣者刺杀过,他的态度再糟也没人能说什么。
惠妃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我很抱歉。”她诚挚地说,“幸好你没事。”
“多谢娘娘关心。”叶无莺终究还是很冷淡,丝毫没有被软化的迹象。
少许说了两句话,两行人擦肩而过。
惠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无莺的身影,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她轻轻说,“还真是像。”
“娘娘是说?”
“和皇上,真的太像。”
她身边得用的女官开口,“确实,长相上与圣上很有几分相似。”
“我不是说长相,”惠妃口吻轻柔,却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我是说,他们俩给人的感觉真的像,冰冷坚硬,犹如剑锋。”
那锋利的长剑哪怕抱在怀里捂在胸口,还没焐热恐怕就要割伤了自己。
惠妃想着这么多年,她努力捂过,最后发现那是一把石剑,再如何努力,都根本没办法捂热的。为了不伤到自己,她那么小心翼翼,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叫佩甜来见我。”
“是,娘娘。”
叶无莺出了宫,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巍峨、壮阔、繁荣、热闹。他上了给他准备的车,并没有去赵申屠给他准备的庄园,而是让车夫转道去了叶家在京城的宅院。
司卿被抓去了巫殿,他逍遥了这么久,巫殿里其他天巫早就耐不得他了,积累了一堆怨气,正待他回来呢。
谢玉和顾轻锋一回到京城,就和青素一起去见了留在京中的傅斌等人,以前留下的几股势力不能就这么扔了,回来了就要抓紧时间好好梳理一遍。
这会儿只有阿泽陪在他的身边。
“在看什么?”
阿泽趴在车窗边,“再怎么看,也是京城最漂亮。”
叶无莺一笑,忽然说,“你喜欢京城还是艾尔沃德?”
阿泽想了想,“艾尔沃德。”
是啊,我也喜欢艾尔沃德,哪怕京城再美。
叶家宅子还是原本的模样,听到叶无莺过来,叶慎恬亲自等在门口,一见他下车就跳过来仔仔细细摸过他的肩膀手臂,“真的没有受伤吧?”
“放心吧恬姨,一点小伤已经好了。”叶无莺笑着说。
叶慎恬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关切地说,“我一收到消息连睡都睡不着了,就怕你伤到了哪里又逞强不说,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我们无莺好好的又没去招惹他们,竟然下这样的死手想要你的命。”
“最后他们不过是自食恶果。”叶无莺轻快地说。
看啊,这才是真正关心的人该有的态度。
而赵申屠呢?见面说了那么几句话,他甚至连一个“伤到了没有”都没问,哪怕看着再在乎他再宠溺他,到底也如那水中月镜中花,根本虚无缥缈感觉不到真心。
他在这里的房间仍然被叶慎恬打扫地很干净,还是之前的模样,显得温馨而舒适。明明他来得突然,但是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气味,显然叶慎恬隔一段时间就给屋子熏一遍,连屋里摆放的花草都很新鲜明艳。
“这是今早才摘下的,”叶慎恬笑盈盈地说,“香气很淡,免得你不爱。”之前给他屋里摆过玉兰,偏偏叶无莺不喜欢玉兰的香气,那之后叶慎恬派人在他屋子里摆的花都是香气很淡的。
叶无莺在京城住过那么几年,却基本都住在巫殿里很少回来。但是叶慎恬对这屋子从来都是准备地很妥当,叶无莺随时都能回来住。
如今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也不需要再躲在巫殿里,叶无莺回来好好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阿泽刚好推门进来,“大哥你醒了?”他将手中的食盘放下,“你午间没吃东西就睡了,这些东西恬姨已经热了好几次了,快来吃一点。”
叶无莺在桌旁坐下,“那是什么?”
阿泽将另一手上的木盒也放下,“请帖。”
“请帖?”
“是啊,你睡了这一下午收到的请帖。”阿泽打开盒子,拿出一大叠请帖,粗略看看也有上百张。
叶无莺手上一顿,“这么多?”
“对。”阿泽托着下巴说,“恬姨也很头疼,跟那些送请帖来的人说你在睡觉感觉很像是托词啊。”
叶无莺随手翻开两张,入目的名字却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人啊……京城顶尖的那些世家士族,即便是上辈子到最后,他也没能打入那个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傲慢得很,哪怕他是赵申屠的私生子,本该姓赵,他们却也未必多放在眼里。这些名字,即便是皇子皇女看到了,也要给几分面子,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不能摆天家儿女的谱,因为他们大多代表的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