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52)
鱼儿又要去见过师兄,解千愁欢喜接过面来,只推明日。他本也是不喜欢那诸多规矩的,怎么欢喜怎么来,当即毫不见外,同众人一桌吃面,也不讲究座位尊卑。
解千愁左手坐的是唐麟趾。唐麟趾那碗与众人不同,上边浮着一层辣椒油的。解千愁一见她,想起昨夜晚上她现身门前那身功夫,又见她装束,便问道:“你是唐门弟子?”
唐麟趾没想到解千愁突然向她搭话,她一愣,放下筷箸,抱拳道:“晚辈唐门唐麟趾。”
解千愁打量她,问道:“认得唐彪不?”
唐麟趾道:“我师父。”
解千愁忽然大笑:“缘分!原来是他徒儿。他那糟老头子百八十年不来见我,上天倒是派了他徒儿来。麟趾丫头,下次回唐门去给他带句话,就说是我说的,若再不带上好酒好菜来瞧我,下次见着他,看我不揍他。”
唐麟趾不知自己师父还与解千愁有段交情在的,听他如此说,还没反应过来,只怔愣愣的应了。
众人欢欢喜喜的吃了个年夜饭,山中寂静,没有城中烟花爆竹那样的热闹,因此众人早早睡了。
待得第二天,清酒早早的起来,辞别了众人,要南去杭州。
鱼儿不明所以,只当她要回去找烟雨楼的,收拾了包袱要跟她一起走。清酒却告知她,她要一人前去,不仅鱼儿不跟去,厌离一行人也不跟去。
鱼儿方从花莲几人口中知晓,清酒每年年初都会去一趟杭州,去做什么,问了几人,也只道不知。
鱼儿一路跟着她,直送到山坳,清酒笑道:“再跟着都到杭州了,快回去。”
这一路走来,鱼儿还是第一次要与清酒分别这样远的,一时没来由的彷徨,心里空空的,总是不能落地:“你,你要小心,莫问给你的药,你好生收着,自己要记得日子,要放在身边……”
清酒道:“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一个人。”
鱼儿抓紧手上的佛珠,默默不言。清酒走来,拂了拂她头顶上的雪,说道:“好好跟着解前辈学武。”
鱼儿轻轻道:“嗯。”
清酒道:“我走了。”
清酒说走便走的,她转身离去,身影融在风雪中,渐渐行远。鱼儿一直望着,忽然心中一热,朝她喊道:“师父传完我功力,我就去江南找你。”
清酒远远的朝她挥了挥手,鱼儿便也挥了挥手。良久,才回到住处去。
鱼儿一心想要师父快些传完功力,便去江南见清酒,但这一等,却等到来年开春。
鱼儿虽然资质不错,但要承受解千愁的功底到底还冒险了些,因而解千愁便先开始教授鱼儿武学。鱼儿本有根底,加之领悟快,而内功心法之流,阴阳无极道法调和相冲各道,大自在心法兼容万物,鱼儿有这两样心法在身,再学解千愁的内功,事半功倍,饶是如此,要厚实自身功力,也不是一日之功。
待得解千愁传功,已是积雪消融,春暖花开。
五月江南,风息和暖,杨柳依依。苏州城中繁华依旧,热闹依旧。
一行六人,站在湖边原本该是烟雨楼的繁华富丽地方,望着一地焦黑的废墟,只剩满腹惊骇。
这六人便是找寻清酒而来的鱼儿一行人。唐麟趾抱臂冷笑道:“这是老天爷看起不顺眼,降一道雷把他们劈了?”
厌离叹道:“唉,我们去哪找烟雨楼要报酬?”
鱼儿踏进废墟里,说道:“有打斗的痕迹。”
“这难道是仇家来寻机报复做的,但是哪伙势力连烟雨楼都敢动的?还将偌大的烟雨楼给烧了……”鱼儿所说的那痕迹留在没烧尽的残木桩子上,花莲走来一看,折扇抵着下巴,沉吟道:“这是七弦宫的功夫,七弦宫的功夫以音伤人,其琴萧所出之音才会造出这样的痕迹来。”
那楠木桩子被削去一片,似被锐器劈划所至,但那痕迹边缘又是波浪形的。
花莲又皱眉道:“可七弦宫与烟雨楼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攻打烟雨楼。”
厌离道:“有七弦宫功夫留下的痕迹也不一定代表这是七弦宫所为,现下还是先去找清酒,她更早过来,或许她知晓些什么。”
众人都道是。他们来前,清酒便来了信,说她在苏州。解千愁传完鱼儿功力后,知鱼儿与众人情难割舍,倒也不留她,任她与众人一行南下。
一行人按着信中位置找寻,还未离开烟雨楼多远,迎头来了一个带着丑面具的人,一身青衣,走路如同醉了酒般,左摇右晃。
几人先时没多在意,直到那人走到众人跟前,或说是走到鱼儿面前,似绊了一脚般,身子不稳,撞向鱼儿。
鱼儿脚步灵巧,往旁一转,那人与鱼儿擦身而过。鱼儿神色忽的一凝,转身反去抓那人的手。
鱼儿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先有阳春的前车之鉴,后又得了解千愁一层功力,虽未完全炼化,但这数月以来,自身功力已是大进,一瞬间便察觉到那人盗走她的匕首。
那人功夫不弱,身子一挪,衣袖如青云一样从鱼儿手中流泻而出,足尖一点,翩然离去许远。鱼儿一瞬追出,不落与他。众人眼见这情状,猜到几分,一起追了去。
那人七弯八拐,溜进一条小巷子里。那巷子里站着一人,白衣蹁跹。那盗走鱼儿匕首的就停在她身侧。
鱼儿追来,在巷子一端停下脚步,瞧见那白衣人容貌,笑颜倏开,先是慢走几步,而后跑向那人,顾忌不得其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清酒笑道:“数月不见,又长高了。”
鱼儿激动之情渐渐冷却,才觉这样抱住清酒不妥,脸转羞怯,松开手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莲几人也到了,站在后边,悠然走来。花莲笑道:“正说要找你,你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清酒看向身侧之人,说道:“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不过有只信鸽。”
那盗鱼儿匕首的人揭开面具,露出真容,一脸笑意,对鱼儿道:“鱼儿姑娘,好久不见。墓中一别,我可是过的提心吊胆,你可将我害惨了。”
鱼儿惊讶道:“是你,阳春!”
阳春将上生恭敬还上。鱼儿接过,不禁好笑:“两次都让你盗了去。”
阳春道:“鱼儿姑娘功夫进步神速,下次就盗不走啦。”
鱼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酒答道:“说来话长。你们先随我去安顿,我还有事告诉你们。”
花莲道:“是烟雨楼的事么,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残骸了,那烧的叫一个惨。”
清酒道:“正是。”
第50章 一十一座烟雨楼(四)
清酒领着众人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路行处深幽僻静。
一路上, 阳春将与鱼儿分别之后的事一一道出。原来那哀鸿剑被扔到深渊去后, 无人缠他,他本欲和鱼儿她们一道抽身, 只是见清酒斩断索桥, 过去不得, 只能按原路返回,出得墓来,四下搜寻, 却不见鱼儿等人身影。
他不知鱼儿给他喂的什么丹药,但拖久了毒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又遍寻不到鱼儿, 不免忧心忡忡, 忽然想起鱼儿和清酒说话时曾提到过烟雨楼,便碰碰运气, 死马当活马医, 寻到了江南来。
一面见到了流岫。但流岫是个什么人, 十足十的商人,话说无奸不商。这阳春没从流岫口里套出什么话来, 反倒被流岫将话全给套出来了。阳春招架不住,心想找到鱼儿, 拿解药保命要紧,只得全数招了。流岫这才告知鱼儿一行人是为她下墓,完成了任务必然回到烟雨楼来要报酬, 因此阳春就一直留在了江南。
期间找了些大夫把脉,都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直等得清酒到江南来,才从她那里知晓,鱼儿喂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寻常的提气补血的丹药。
阳春甫一闻得,起先还想起这半年来担惊受怕的日子,暴跳如雷,而后却又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豁然释怀。他本就生性豁达通透,与清酒和鱼儿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回思起鱼儿手段,不免仰天大笑,倒觉得这一段经历有趣了。
清酒带着一行人到一处庭院式阁楼的后门,那阁楼十分阔朗繁美,阁楼由东南西北中组成五座阁楼,东西两座还在修建之中。
一行人一进门,便见两人迎在左右两旁,众人一细瞧,见竟是成王墓里带路的俞黑和俞白。两人确实是安然无恙。
这两人见着众人,作了一揖。花莲笑道:“你俩跑的倒是真快,那样的地步,得亏你们引走极乐城的人,还能安然回来。”
俞黑道:“花爷,托各位的福。”
两人带着众人转过石路,穿过花墙,朝一处院子走去,待到游廊时,见门前站着一人,衣裙蹁跹,娇娆多姿。
花莲侧过了脸去,折扇一展,遮住自己面颊,跳到清酒身后:“哎哟!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是烟雨楼新的安身之地。”先见此地富丽不比寻常,便觉得怀疑,眼下一见流岫,便料到这是烟雨楼新居。毕竟这苏州除了烟雨楼,还没第二个这样财大气粗的。
清酒笑道:“这是后面的一个小院,除了流岫,无人来的,她虽是青楼中人,好歹也算是你半个知己,见见也不算破了誓。”
流岫微微行了一礼,笑意潋滟,说道:“各位,许久不见了。”
厌离几人相继还礼。唯独唐麟趾,见着流岫就不高兴的,抱着一双臂膀,冷哼着向清酒道:“你又和她合计啥子坏事了?”
清酒笑道:“还未来得及呢,我也是昨日刚到的苏州,今日才被少楼主请了过来。”
流岫引着众人先进了屋,屋中已备好酒席,给众人接风洗尘。俞黑和俞白在外候着。流岫让众人坐了,她在末席,温着美酒,洗着杯盏,笑道:“各位这一路上的英雄事迹,流岫可是听了不少。”
流岫摸摸那酒壶,已是温热:“端的了翻云覆雨十三寨,下得了危机重重的成王墓,夺得了神剑哀鸿,却也是爱不要就不要,就连在那神仙难入的极乐城里也是来去自如。江湖上传的疯起,这平地里出了个北斗七星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流岫声音一如往常,柔媚入骨,她低低笑道:“去年初,各位还是无名之辈,世人皆不知各位来路,而今自翻云覆雨十三寨一役起,声势大涨,声名倍增,江湖上对各位的身份是众说纷纭。各位这可说是‘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啊!”
花莲摇着扇,明知故问:“哎哟,这档子名号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流岫提起酒壶,亲给左侧的清酒斟了一杯酒:“还不止这些呢!司命星君佛道子,集佛道两门所长,独步天下,话说‘星君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