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33)
厌离默然半晌:“你说得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不会与你刀剑相向,你要动手,我也不会还手。”厌离长剑洒然一舞,反手抵在了脖颈上,说道:“但朋友因我逢难,我不能坐视不理,既然一切因我而起,必然以我为终。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今便还给你罢。”
“你!”雾雨身子一震,凄然笑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放他们走!”
“城主……是!”
对面的人让开了道路,阳春和唐麟趾在前开路,其后花莲、鱼儿和清酒三人跟上,魏冉与厌离转身待走时。
雾雨唤道:“厌离。”
厌离伫足回首。雾雨道:“你们那五名弟子失踪与极乐城无关。”
雾雨垂眸:“我雾雨做事不需偷偷摸摸。厌离,我这一生做过偷偷摸摸的事,唯有骗你这一件……”
厌离轻叹一声:“雾雨,你我……”
厌离唇瓣吸合,中途那两字消散无声,一如落红入土为尘泥,无影无踪:“缘浅。”
厌离决然转身,衣角云纹飘摇,一径随风远去。
第127章 一念佛魔(五)
众人出了极乐城, 汇合了无为宫众人。剑漠北等人见他们安然带出了厌离,又惊又喜, 说不完感激之情。
魏冉就城中见闻说来,说到雾雨提到的江湖中人。剑漠北斩钉截铁:“这一次前来, 绝无其他武林朋友与我们同行,我也未派那五名弟子前往极乐城。”
魏冉听罢, 沉吟道:“但雾雨不像是在说谎,她做事一向霸道,暗地里掳劫无为宫弟子不似她的风格,更何况她现在连师妹都放了, 她不与无为宫为难, 无为宫自然也不会与她纠缠, 她又何必留下那五名弟子自惹麻烦, 由此看来, 她说的事应当不会有假。”
鱼儿说道:“极乐城与无为宫交恶的事众人皆知, 或许是有心人暗中挑拨,想要鹬蚌相争,两败俱伤, 他好坐收渔利。”
魏冉心念一动:“极乐城与苗疆接壤,莫不是!”
剑漠北神色一变:“冉儿猜测不无道理,或许是苗疆中的那些人……”
想当年武林群雄汇聚苗疆, 剿灭邪道,原因之一便是这地盘邪人汇聚,或以杀人取乐, 或以人试蛊,或挑动门派纷争,视人命为草芥,唯恐天下不乱。
这伙人就如癣疾,不下猛药,难以除尽。
但苗疆一战还是有不少人逃脱,蛰伏各地,只待时机一到,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那巫常就是其中一人。众人忽然想到当年名剑山庄上巫常逃脱,武林众门派至今寻他不到,苗疆是他老巢,保不准他又回到这里来。
想起当年巫常手段,那些凶猛的行尸,众人全身一怵。
剑漠北肃然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放任不管。”
翌日天明,鱼儿等人便要启程去虚怀谷。无为宫此来极乐城本为厌离,此时救得厌离出来,那五名弟子失踪又另有蹊跷,他们自然不会再纠缠极乐城不放。
剑漠北带着弟子入了苗疆,要查明五名弟子失踪之事,只遣了江影带了几名受伤弟子回无为宫,禀报掌门在极乐城发生的事。
临到分别,厌离犹豫再三,向剑漠北道:“师叔,这一次的事,极乐城也被算计了。极乐城与无为宫一向心存芥蒂,但若是大敌当前,还是该摒弃前嫌,同仇敌忾。”
剑漠北一叹:“你说的这些我怎会不明白,只是雾雨那女娃娃霸道的很,她一向看无为宫不顺眼,怎会与无为宫合作,你跟她讲道理,她愿意听就听,不愿听,好些只是不理你,脾气上来了直接开打,无为宫与极乐城就是冰与火,怎么融的到一处去。”
厌离浅浅一笑,安抚道:“她不是昏主,极乐城与苗疆毗邻,倘若苗疆当真有人想要掀起风浪,极乐城首当其冲。她身为极乐城主,护守一方百姓,明白了其中道理,自会未雨绸缪。所以师叔到关键时刻,或可尝试与她合作一次。”
剑漠北垂首默默思索她的话:“你说的有理,好,师叔记住了。”
鱼儿等人已经要走了。厌离俯首朝剑漠北一拜:“师叔不远万里前来解救弟子,师门之恩,永生难报,本该跟随左右侍奉,但好友生死未卜,此事未了,一生难安。”
剑漠北哈哈一笑,拍了拍厌离的肩,眼眶有些湿润:“你自幼性子淡薄,你师父和我们一度担心你在这世上少了许多乐趣,好在有冉儿三人伴你,不至你太冷漠。后来你师父身死,你罪责自身,全无生志,师门都道救不回你来,却不想你游历江湖,结识这一班英雄好汉,勃勃生气,潇洒豁达。师叔真不知该如何谢他们。”
厌离道:“弟子不肖……”
剑漠北道:“诶!都过去了。你重情重义,能有朋友肝胆相照,我十分高兴。离儿啊,冉儿、你、影儿和成规,你
们四人是我们从小带大的,我们将你们当作亲生子女,这世间没有哪个父母不想子女好,师门只望你活的欢欣,你可明白。”
“去罢,做你想做的事。”
厌离喉头一涩,再次朝剑漠北深深一拜:“师叔保重。”
鱼儿一行人横穿苗疆,前往虚怀谷。
这虚怀谷在川蜀与苗疆接壤处,深谷幽幽,山峦云雾缭绕。虚怀谷入口之处是一湖泊,入内必须乘船。
虚怀谷救世济民,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这附近住民受了虚怀谷不少恩德,自愿在湖泊里设舟摆渡,载人过湖。
这日众人赶到入口,与摆渡人商议妥当,准备乘舟过湖。
清酒站在岸前。那日锁链被厌离斩断,鱼儿等人不再给她拷上锁链,但封喉剑不在手上,若逃,对上唐麟趾、花莲、阳春、鱼儿四人,无甚胜算,若打,除非两败俱伤……
因而没能逃脱,才至如今,落得这般地步。
鱼儿回过头来,向清酒道:“知还姑娘,请上船罢。”
清酒只是不动。鱼儿道:“知还姑娘?”
清酒纳了一口气,问道:“你一定要将我也带去?”
“怎么,知还姑娘不想去?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不去也得去。”鱼儿语气轻快,似带着笑意:“知还姑娘,日色已晚,不要再拖了。”
清酒皱起眉头,不动也不说话。湖面吹起一阵清风,涟漪圈圈,鱼儿将乱发顺到而后:“难不成知还姑娘怕乘船?”
清酒心底叹息一声,阖上眼,无可奈何的向前踏上一步,颇有慨然赴死的气概。
众人不禁都回头来看向她,见她上船,船往水下微微一沉,她身子一顿,片刻后穿过船舱,到了船尾,每一步都走的极稳,最后跪坐在船尾上不动了。
众人约了三艘船,除了辛丑身子太重,船吃水太深,他一身坐一艘,其余人分了两艘乘坐。
清酒这艘船上有厌离、齐天柱、阳春和鱼儿四人,鱼儿瞧得船内有针线,向船夫借用。
这船夫笑道:“这针线是我媳妇给我缝补衣褂用的,姑娘不嫌弃便拿去用罢。”
鱼儿道了一声谢,拿着针线走到船尾,坐到清酒身旁。
清酒脸色苍白,抿着嘴:“你做什么……”一句话不能说多,匆匆闭嘴。
鱼儿穿针引线,拉过清酒的胳膊:“你这里破了,我给你补补。”
清酒当初穿着这件衣裳,被厌离一剑划伤,伤不过是皮肉伤,几日便好了,但衣裳又不会自己愈合,那条破口自然还在。
清酒不敢动,也开不了口,只能任由鱼儿缝补。
那船夫被鱼儿打开了话头,打量他们几眼,问道:“看各位行头是行走江湖的,这次来虚怀谷是来求医的罢?”
厌离道:“差不多。”
船夫兴致勃勃道:“嘿嘿,虚怀谷悬壶济世,美名满天下,像你们这种来求医的不知道有多少,但虚怀谷不是什么人都医,虚怀谷的三不救你们可知道?”
阳春来了兴趣,问道:“还有这规矩?哪三不救?”
船夫道:“该死鬼不救,自绝人不救,与莫轻言有关之人不救。”
船舱中三人面面相觑,阳春又问道:“船家,这三不救怎么说?”
船夫道:“这该死鬼,自然是恶贯满盈,为害不浅的贼人,虚怀谷不救;自绝人乃是已无求生欲求,自绝性命的人;至于这最后的莫轻言嘛……”
船夫冷哼一声,不屑道:“这莫轻言是玄参谷主的大弟子,由玄参谷主和白桑谷主教养长大,但这人却是白眼狼
一只,恩将仇报,杀害恩师。白桑谷主仁慈,饶她一命,只将她逐出虚怀谷,自此以后,虚怀谷中便言明,但凡与这忘恩负义的叛徒有所瓜葛,一概不救。”
船内几人默然无言。那船夫见他们几人神色古怪,说道:“我知道江湖中人血气方刚,若是各位求医不成,切莫一怒之下在虚怀谷中动武,虚怀谷禁武可是武林各门各派默认的规矩,求医不成事小,这世间大夫多的是,可若惹着了虚怀谷,就是惹着了整个武林,犯不着。”
阳春笑道:“船家放心,我们一向敬慕虚怀谷,怎会动武,到时候一定和和气气。”
鱼儿将清酒的衣袖缝补好,针脚细密,她凑上前将针线咬断。
一抬头时,清酒正好侧头来看她。
自相逢之后,两人不曾离的这般近,近到呼吸缠绵,气息旖旎,近到鱼儿瞧见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墨染烟雨,人间至美。
便在此时,船夫叫了一声:“到了!”
船靠岸停稳,清酒豁然起身,跳到岸上,却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
鱼儿心蓦然一紧,上来扶她:“知还姑娘,你脸色不大好。”
清酒唇色苍白,满是冷汗,她缓了一会儿:“旧疾复发,不碍事。”
关心则乱,鱼儿上次遇见清酒时,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太过可怖,真当她身上有什么伤复发,要来把她的脉,说道:“我瞧瞧。”清酒将手抽走。
“是了,你不愿我碰你……此处再往前就到虚怀谷了,虚怀谷医者仁心,只会救人,不会害人,你可以放心让他们瞧瞧。”
待得众人都上了岸,清酒心中厌恶感散去了些,缓过气来,方能动身。
虚怀谷众弟子住处依山傍水,前方是草药田,一侧更有各色植蔬花草,悠然闲静。
花莲赞道:“真是世外桃源,待我日后得空,也要买一块地来这么建处居所。”
田中有不少弟子正在养护花草,见有外人到来,上前来问道:“各位前来可是求医?”
鱼儿等人还未说话,有弟子认出他们,当年名剑山庄上若非这几人,虚怀谷不少弟子要折在虎啸山上:“快去通知师父,有贵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