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53)
“你不过来取么?”
凌云这才显露了本相,眼神赤裸裸的盯着封喉,放着奇异的光,又很温柔的唤了一声:“肆儿。”
他道:“当初蔺家若是能乖乖交出封喉剑,也不至于此,是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封喉。
鱼儿冷笑了一声,说道:“按你的话,倒是蔺家的不是了!”
凌云身子颤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他笑的那样欢畅,不比往日的真实,他是真心发笑,他说道:“肆儿,你若不将我捡回去,我如何打入蔺家内部,芷儿不对我动心,我如何放下蔺家戒备,蔺畴若不信任我,我如何知己知彼,如何制定计划,大闹婚宴呐……”
“肆儿,你说是不是蔺家的不是?”
“你!你要不要脸,你个混账东西!”鱼儿瞬间红了眼睛,她不知到底是心疼还是气愤什么的,这感觉太过浓烈,吞噬的她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觉得胸中如此哽塞,眼前之人仿佛就是这世间所有恶的集合。
她自幼就瞧过人间地狱,在苦难中成长,对所有恶意习以为常,面对那些山贼,她年纪轻轻都不会怨愤的不能自已,而今她历经世事,越发沉毅,遇事之时本该更加泰然平和。
但真到此处,她只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到如此荒谬可恶的地步,她恨他到不愿他简单死了,她要他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在不甘与悔恨中死去。
事后她才细想明白,自己为何失控。因为她爱清酒超过了爱自己,在自己身上她能淡然应对,但是在清酒身上发生便不行,自己的事可以忍受,清酒不能受半分委屈。
鱼儿一抬秋水,一招白虹贯日,气势如虹,如后羿射日那一支箭,有破天的势头。
凌云冷笑,哀鸿圈转,在鱼儿靠近之际急速颤鸣。
宫商等人被他属下拖住了,无宫商琴音安抚,便是她有秋水护身,在这样浮躁怒恨的情绪中也难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鱼儿这一招失了准头,本指心口,却攻到了肩头,被凌云剑身带转,力道引向别处。
如一拳狠狠的打在棉花上,这力发泄不出去,倒是伤害了自身。
凌云要趁势而上,忽听到另一阵异响。他双腿一软,心生惧意,动作凝滞间。鱼儿已缓过来,一剑又来。
凌云后掠,连忙躲开了,停在五步开外,看向声音响处。
青夜之中,清酒握着颤鸣的封喉,流风回雪,玉姿娇娆,不知是不是封喉的缘故,这清臞的人淡漠的一眼也有睥睨天下的气概。
凌云心里一颤,他紧盯着封喉,眼中光芒更加炽烈。
他欣喜若狂,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动,身上不自禁要臣服,他知道这是封喉的缘故,现下见识过封喉的威力,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让他对封喉更加迷恋。
脚下凝力,一个俯冲,瞬间至清酒跟前。
他身子掠地,压的极低,如一尾游蛇,剑锋横扫,朝清酒脚踝横斩。
清酒封喉倚地,凌空翻身。哀鸿击在封喉上,铛的一响。
两人内力非比寻常。清酒曾得一叶和苦缘一半功力,及至如今,已完全炼化,内力比之解千愁更甚。凌云修炼邪功,一步登天,虽三十多的年岁已是一头白发,但功力也远非常人能比。
两剑相逢,两人手上皆是一麻,四周积雪激荡,玉蕊飞转。
鱼儿乘势而入,剑动之下,身姿曼妙,如轻舞一般。
这飞雪被她剑锋引动,化龙游之势,朝凌云后心袭来。
飘飘皓雪,美则美矣,却是杀人利器。
凌云回剑,剑尖轻罢,有凤鸣之声,剑上一点猩芒便似血凤的凤眸。
凌云抽身抵挡鱼儿攻势。清酒不肯罢休,连入一招,从天而落的一剑,看似只一剑,却有万点光芒,来之迅疾,如流星落地。
凌云压低身姿,几乎伏在地上,剑法怪异,寻常剑法对上底盘这样低的人,威力几乎发挥不出来。
然而清酒和鱼儿配合无间,阴阳无极剑法之中,取相生相克之道,也是互补长短的道。
其中一招剑法‘清者为干,浊着为坤’。这干是天,坤是地,干者御天,坤者统地,剑法统御天地。便是凌云低到尘埃之中,他也在两人剑法笼罩之下。
凌云感受到头顶的压迫,剑道一变,剑动奇速,似火凤翱翔,将两人神剑悉数拦住。
值此时刻,凌云似游刃有余,实则败局已定。
清酒和鱼儿岂是池中之物。他邪攻大成,功夫已臻化境,若清酒和鱼儿不相识,他对付两人,尚能逐个击破。
可这两人相识相知,同过生,共过死,身躯灵魂已渐交融,两人心有灵犀,似水如鱼,虽是两个人,却胜过三个四个……
她二人并肩而战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此时一上手,已觉得颇合心意,越打越相合,到现在已是默契的如同一人。
凌云这样满心算计的人,不能理解这样全身托付信赖的心情。
他对两人这样的默契感到一阵茫然,心里有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与失落,好似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与别人这样一起练过剑,不知是梦,还是真有这样的事。
眼见剑来,他无暇思索,直起了身后掠躲避。
清酒和鱼儿如影随形,分攻左右,这一击,登峰造极,无一丝瑕疵。
凌云防无可防。清酒一剑齐肩断了他右臂,鱼儿一剑齐肩断了他左臂。
哀鸿飞出,在空中转了几圈,插入丈外的雪地中,凌云那只断臂还握在剑柄上。
凌
云鲜血飞淌,失力跪倒在地,终是落败。清酒一剑架到他脖子上。
宫商和伊松制服了凌云的手下,赶过来时,正好瞧见最后一招。
伊松见她二人配合如此,实在佩服,直觉得这剑法妙不可言,凌云被制伏,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漂亮!”
凌云当真是魔怔了,封喉抵在他脖间时,他先不关心自己生死,反倒是痴痴的望着这剑。
鱼儿皱起眉,觉得就如此杀了他,太过便宜了他。
清酒幽幽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当初我不该救你一命,带你回蔺家,这是错的。所以我现在应该将你的命收回来,虽有些晚了,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我来此之前,去了一趟杭州,拜祭过我爹娘,跟他们说起过要来会你一事,向他们许诺了要送你下去见他们,我想他们应该很高兴见你。”
清酒剑锋挑起凌云的下颏,问道:“千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凌云抬头看向鱼儿,笑道:“肆儿,若不是你养的狗这样会咬人,我……”不一定会输。
他最后的话永没了出口之日,清酒封喉剑刺入他嘴中,往回一挑,剑身上便粘着一团血红的软软的物什,她一甩剑,剑身上的异物悉数落地,封喉洁净如初。
凌云张着血淋淋的口,因被断了舌头,只能放出霍霍的响声。
清酒收起封喉,她蹲到凌云跟前,向凌云笑道:“我不会用封喉杀了你的。你当初一把火将二十来只宴船烧成飞灰,沉入西湖底,今日我也如法炮制,将你烧成灰。”
她目光渐冷,说道:“我会给你塑一尊青铜像,跪在我蔺家一百六十四口衣冠冢前,将你骨灰埋在青铜像下,永生永世向我爹娘忏悔!”
雪下了一夜,东方泛白,天色渐明,行尸无数,仍未被制服,群豪疲惫不堪,但生死攸关,也不敢歇下来,那边打的仍旧是天昏地暗。
鱼儿和清酒这里已将凌云制服,鱼儿遣了人架了柴火,清酒执着火把站在柴堆前,淡淡的看了凌云一眼,将火把扔了下去。
火焰烧了起来,不一会儿高涨,将凌云吞噬。这火烧的痛楚非常人所能忍,他在火中哀嚎,却因没了舌头,这叫声格外凄厉悲惨。
宫商和伊松两人都在一旁,宫商温善,伊松刚正,却无一人劝说清酒‘死则死矣,这般死法却太过残酷’。
只宫商不忍观看,退去后谷,照理伤患。
清酒望向东边,此时天边的光亮还是温和的,照着一层淡淡的暖红的云彩,身侧的人伸出手与她交握,十指相扣,她抬头久久看着,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第147章 之子于归(九)
在冬日, 天亮的慢,等到大亮时, 一堆火堪堪烧完。
不知何时, 虫鸣声已经止歇了,那些行尸僵立在原地不动。
众人疲累交加,长舒一口气,顾不得地寒,瘫倒在地上。
虚怀谷的弟子们还休息不得, 前前后后给人看伤,又记挂着谷主安危,派了人去找,没得到消息,便总是放心不下。
鱼儿和清酒收拾着凌云骨灰时,唐麟趾一行人回来了。
唐麟趾手上拖拽着一人,近了一看,才发现是飞絮。
唐麟趾右肩上受了伤,草草包扎了一番, 纱布上还有殷红的血迹。
飞絮虽然瘫软着,被唐麟趾拖行, 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双腿像阳春一般被伤了。
花莲抱着白桑。齐天柱身躯魁梧,身后背着个阳春,身前还把昏晕过去的莫问给抱着。
眼见这昏迷的昏迷,流血的流血, 着实凄惨狼狈。
鱼儿还来不及问情况。唐麟趾提着飞絮,将他往清酒跟前一甩。不止不歇的打了一晚,加之失血过多,唇色苍白,就是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长长喘了一口气。
飞絮趴在清酒跟前,他看清酒和鱼儿两人完好,再瞧见那把哀鸿剑,痴痴的望向那火堆,心里已明白了凌云下场。
清酒看了一眼飞絮,问唐麟趾道:“这是怎么了?”
花莲将白桑交给几名赶过来的虚怀谷弟子,说道:“齐大哥过来找我,说让我去找麟趾,先解决暗中控制行尸的人……”
他去到谷后,一问之下,知道唐麟趾和莫问追巫常而去,心里正担忧,恐他们不是巫常对手,去找她们时,唐麟趾和那一群丐帮弟子已经将莫问和白桑带回来了。
花莲听说了经过。巫常控制莫问不成,反被行尸咬死,唏嘘感叹过后,向唐麟趾说了来意。
众人喘不上一口气,又跟着唐麟趾寻迹追踪。
这弄出虫鸣声的不止一处地方,之所以谷中四面皆有虫鸣,是四面八方都藏了人。
群豪派出的人已经灭了好几处,但仍有虫鸣不绝,众人怎么也寻不到余下的位置。
唐麟趾却带着几人找到了虚怀谷藏书的秘籍阁。
花莲笑道:“他们倒也会藏,秘籍阁里本就机关密布,易守难攻,倘若不是我们去过一回,见识过这些机关,说不准就要在那地方全军覆没。不过就算如此,也没少吃苦头……”
花莲折扇点了点飞絮,说道:“这人是千秋手下一员猛将,当初你昏迷不醒,我和鱼儿调虎离山,引开了他。若不是碰巧遇上丐帮的兄弟,险些就折在他手中。刚才虎婆娘与他交手,也差点把性命断送在他手里,要不是我从中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