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65)
“……”
“喂!你也太贪了罢。好,我一你九!”
清酒还是没开口。唐麟趾一咬牙,说道:“算了,你只要将人头让给我交任务,我得的银钱全给你!”
清酒不禁带了丝笑意,问道:“你跟他有私仇?宁愿报酬不要,也要拿到他的人头?”
唐麟趾抱着双臂,好半晌,说道:“我跟他没仇,我只是要证明自己。”
顿了片刻,她声音坚定:“我一定要完成这任务,叫门里的人看看,我不是废物!”
清酒道:“你的功夫不差,何出此言?”
唐麟趾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咕噜一声:“我不认得路……”
清酒听清了,但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下意识说:“什么?”
唐麟趾咬了咬牙,脸上羞红:“我说我不认得路,你聋的是不是!”
清酒恍然道:“原来你是路痴……”
“路痴又怎么,也不见得比人差,你瞧不起我么,我们再来打过,先前我大意,这一次绝对不输你!”
清酒摆手,神情淡然:“我只是奇怪,你一个路痴,为何成了刺客。”听她话里的意思,怕是很严重,连左右都分得糊涂,倒是难为她居然能找到这周家,又摸到了宅子里来。
唐麟趾的脸色忽然沉下来,她道:“认不认得路不是我能定的,成不成为刺客也由不得我做主,你问我?我也想问问老天爷。”
唐麟趾这话触动了清酒心事,叫她想起了自己家祸。
清酒说道:“是我失言。这桩任务就依你,人头可以给你,银钱我也不要,其他我都不管,我只要能手刃了周玄禹。”
“当真。”说起任务,唐麟趾一扫阴郁,见清酒颔首,她又问道:“你晓得那周老头子的卧房在哪不?”
“你不知道?”
“我晓得。”
唐麟趾从怀里取了一张地图出来给她。唐麟趾晓得,但是找不到,她已经在这里绕了一个时辰了。
有了清酒带路,这路就好走了许多,片刻功夫找到周玄禹的卧房。
彼时内间灯火已熄,外面光线也暗得很,两个门童在外边守着,呵欠连连。
清酒给唐麟趾打了个手势,两人分了左右过去,潜行到两人身旁,一左一右放倒了门童。
清酒又让唐麟趾去守着窗口,她挑开门闩,悄步跨了进去。
两人皆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只怕活龙在跟前也敢张口吞了,哪里去想这周玄禹虽不是武术名家,却也习武数十年,她两个再好的天资,到底才习武几年,怎么就杀得了中流武师。
周玄禹为人警惕,清酒剑来时便惊醒,躲了出去,遇上唐麟趾。
他灭了蔺家满门之后,整日惴惴,虽然蔺家绝后了,他仍旧是怕有人来寻仇,遇到人刺杀,一惊之下失了分寸,被唐麟趾一枚梅花镖射中大腿。
但他到底是老江湖了,失惊之后,不过片刻便冷静下来,沉着应对。
唐麟趾身手在她这年龄已算得绝好了,与周玄禹过上几十招不在话下,但她经验不足,被周玄禹装伤骗的冒进,被一剑割伤手臂,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清酒适时插手,以二对一。
这周玄禹见来的不过是两个黄毛丫头,便放了心。
这两人虽然身手不差,但经历不足,刚才那唐门的丫头不就被他骗了,有些小瞧两人。
周玄禹出招渐慢,装的左支右绌,露出败退之相,要故伎重施。
两人果然中计,深入之时。周玄禹内力猛增,衣袖拂开唐麟趾手臂,一剑往她胸口刺到。
心里想到,好,解决了一个!
谁想到清酒一脚猛力踹在唐麟趾屁股上,将她踢倒,让她躲过了这一剑。
周玄禹愣了一下,但应变极快,招式未尽,雷霆一剑往清酒刺来。
他心想,这个丫头不好对付,还是先解决了她!
清酒踢出一脚,身子还未正回来,周玄禹长剑便到了,她躲不开,也没打算躲。
她偏避要害,这一剑没入她肩胛骨下,将她整个身子都穿透了。
她弃了长剑,狠狠抓住他的右臂,喝道:“唐麟趾!”
周玄禹心中警铃大作,急待抽身时,眼角寒光一闪,剧痛钻心,他右臂被唐麟趾一刀齐肩而断。
他捂着断臂,惨嚎出声,难以置信自己败在两个丫头手中。
他瞪着眸子,叫道:“我杀了你……”
清酒抽出肩上的剑,长剑横挥,一剑封喉。
那人睁着两只不甘的眼睛,扑倒在灰尘中,鲜血蔓延开来。
清酒目光灰沉,像没有一丝光亮,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死了,她不能感到痛快。
她走上前,将剑锋往下,在这人身上戳了几个窟窿,越戳越狠。
唐麟趾爬起来,拦着她,说道:“你别把他脑袋毁了,辨不出容貌是交不了任务的。”
一旁传来一声凄然的惨叫声,两人看过去,见一妇人瘫倒在阶前,捂着嘴流泪。
清酒知道这人,是周玄禹的夫人。她先前也在卧室中,被周玄禹嘱咐不准出来,如今听到没了动静,才走出来一看。
清酒看到她,忽然想起琴鬼的话——杀人诛心。
直接一剑杀了,只能叫那人痛快死去,不能叫他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要让他家破人亡,一切尽失,苟活世间,才能让他体会自己万分之一的绝望。
清酒持着剑,朝那妇人走去。
唐麟趾见她去势汹汹,来不及割周玄禹的脑袋便跟了过去,果见她扬剑要杀那妇人。
唐麟趾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托着她不让她过去:“喂,道上规矩,祸不及妻儿,周玄禹都死了,不必再多伤人命。”
“你懂什么!他不配有妻儿,他只配断子绝孙!”
“我不懂,我只晓得祸不及妻儿!”
“你放手!”
“不放!”
“你!”
唐麟趾防备着这人发起火来将她也给捅一剑,没料到这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唐麟趾手上湿黏一片,往前一看。清酒身上一片鲜红,那伤口鲜血泊泊,这人原来是鲜血过多晕了过去。
“喂,你撑住,别死啊!”
唐麟趾将人背在背上,麻利的割了周玄禹的脑袋,跃上院墙。
这时那妇人才想起来要叫人:“来人呐!杀人了!”
唐麟趾一着急起来,更加不辨东西,施展着轻功,在屋顶上飞跃,才出了宅子,又幸巧遇到打更的更夫,捉了让其带着到了客栈。
那小二见她两人一身血迹,还不敢留,被唐麟趾亮着刀子逼着开了一间上房。
唐麟趾将她抱到床上,解了她的上衣,看过一番,也不知伤没伤到腑脏,点了她的穴道止血,又取了自己的金疮药敷在她伤口止血,撕了床单,给她包扎。
做完一切,见清酒脸色苍白,一探鼻息,气息微弱。
唐麟趾一急,拍了拍她的脸,说道:“你醒醒,醒醒,你可别死了!”
“喂!”
“我都还不知道你叫啥子!”
清酒咳嗽两声,微睁了眼,幽幽道:“别拍了,不死也被你拍死了。”
唐麟趾松了一口气,坐在踏脚板上:“没死就好,明早医馆开门了,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你认得路么?”
“我只是路痴,又不是傻子,我不会找人问么!”
“也是。”
“喂,我还不晓得你名,你叫啥子?”
清酒望着头顶乳白的床帐,看的眼花,阖上了眸子,好久轻声答了一句:“清酒。”
“我们也算是同过生死了,这次多亏了你帮忙,清酒,我记住你了。”
清酒没有说话,唐麟趾也安静了下来,屋里静了片刻,唐麟趾又开口道:“清酒,我听说你们鬼门里有个鬼见愁。”
“我也听说你们唐门里有个轻斥侯。”
唐麟趾哼了一声,说道:“就是个糟老头子。”
她回过头,向清酒道:“我跟你说……”
窗筛月影,时明时暗,唐麟趾与清酒说了许多,大都是她在讲,她是第一次与别的宗门的人交流,甚至和这人共生死了,她觉得与这人脾性挺投的,不禁多话了些。
一直说到半夜,清酒撑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翌日,唐麟趾出门去请大夫,没去多久,清酒就醒了。
坐起身来,听到屋外有人走过,脚步纷杂,好似有三四人。
有人说道:“清潮师姐,这一次师兄生辰,你可备好礼物了?”
清酒一怔,不及穿鞋,提了剑走到门边。
站在门前,她又犹疑了,或许只是同名……
此时另有一道声音说道:“我忧思它事,倒将这事给忘却了,也不知现在备礼来不来得及。”
清酒推了门出去,只见左边过道上一行七弦宫门人走远,中间那一人湖绿长裙,姿态娴雅。
清酒拔了剑,剑锋一挑,使了一招蔺家的剑法,朝她后心攻去。
第157章 清酒番外(六)
这剑离那人不过一步之遥, 那人侧过身子, 转动玉箫, 封住剑锋来路。
清酒得以看到她的侧颜。她眉眼清俊, 有几分熟悉。
清酒剑动灵活,顺着玉箫游走, 刺她手腕。
那女人见到这一招, 大为震惊,瞪着清酒,忘了躲闪。
她身旁三名七弦宫门人出手迅疾, 一人击开清酒长剑,另两人左右进攻, 将清酒一掌打到在地。
那女人回过神来, 立即叫道:“不可伤她!”
三人已夺了清酒的剑,将她压制在地上。
一人厉声责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偷袭我师姐!”
那女人三步并两步走,到清酒跟前,急问道:“你怎会使这剑法!”
清酒本就有伤在身, 动手之际, 伤口便裂开了,又中了一掌,倒地之后, 气力不支,脑中眩晕。
她听到那女人问这话,已确定她就是蔺清潮, 索性不再支撑,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在客栈之中。
橙黄的光从窗子里射到床榻上,带着余晖最后的温度,院子里树叶飒飒,屋子中飘着淡淡的草药味,时间似乎在此处停止。
她睁开眼时,蔺清潮便坐在床榻旁,对着她娘给她的那手帕垂泪。
蔺清潮很伤心,她眉间凄婉悲痛之意,清酒经历过,因而感同身受。
她一瞬间又像是回到了那艘船上,她唤她娘,闭着眼,祈求着再睁眼时,她娘能醒过来……
她开口唤道:“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