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4)
尽管赵绩理在秦绝珩面前还算是听话的,可随着脾气见长,她与其他人的相处便总带这些乖张。
开学第一天,赵绩理早早便起来了,笑嘻嘻地跑去秦绝珩房里闹腾。
“珩姨姨,起来啦!” 赵绩理倏地扑在秦绝珩身上,整个人抱住秦绝珩。
十余岁的孩子已经有些重量了,这举动便将秦绝珩压得闷哼一声,立时清醒了过来,有些无奈地向赵绩理笑着。
人人都说秦绝珩很可怕,可赵绩理倒觉得,秦绝珩是世界上脾气最好、待她最温柔的人了。想着,她便将白皙的小脸隔着被褥,在秦绝珩身上蹭了蹭。
她凑在秦绝珩耳边,声音软软地撒娇道:“说好了的,今天要送我呀?”
秦绝珩见她这样兴奋,心下有些想笑,便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好。等我一下。”
窗外天气有些阴,时不时也有些凉凉的风,正是夏日里最难得的好天气。赵绩理坐在餐桌前,两条纤细的腿微微晃动,眼里亮晶晶地看着拉开椅子坐下的秦绝珩。
“厨师是新请的,上次那个你嫌辣,这次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秦绝珩为她倒了杯牛奶,轻声问道。
她知道,赵绩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大声说话也会瑟缩的孩子,但几年以来自己却早已习惯了放轻声音与她说话,为此没少被两个姐姐调笑。
“嗯!我知道珩姨姨对我最好啦。”赵绩理咬了一口芝士焗吐司,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天跟陈阿姨学了做饼干哦,珩姨姨要不要吃?”
“哦?”秦绝珩抬眸看了眼厨房,“小狐狸。这么快就和人家打好关系了?” 新的厨师姓陈,也不过是昨日才进门而已,连秦绝珩都还没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反倒是赵绩理,都已经和人家学会了做饼干。
赵绩理喝着牛奶,只看着秦绝珩笑,不说话,模样颇像只狡猾的小兽,却又偏叫人心生喜欢。
这孩子便是有这样的本事,但凡她有意去讨好,那便是谁也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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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八点十分,秦绝珩将车停在校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中学门口的人潮。
这些年里,赵绩理待人愈来愈蛮横了。去年还闹着让秦绝珩请了教练,学了好些防身把势。如此秦绝珩倒是不担心她会给同龄人欺负了去,但到底她还这样小,也不知一人在这儿,会不会有事?
若是有事,她会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怕给自己惹麻烦,憋着不说?
旁边赵绩理见秦绝珩迟迟不动,蹙着眉仿佛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也就没有动作,只坐在副驾上,玩着安全带。她看看秦绝珩,又看看窗外,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思前想后,秦绝珩终于开了口:“要不要陪你进去?”
赵绩理笑了,眼睛弯弯的:“不用啦,前天姨姨陪我进去过,就已经认路了。”
秦绝珩替赵绩理解开了安全带,俯身和她额头相抵,轻轻亲了赵绩理脸颊一下:“那好吧,第一天你要和同学好好相处。被欺负了千万要告诉我,不许憋着,嗯?还有放学一定要及时回家,我会叫司机来接你,车牌你还记得的吧?江A ……”
“MX955,我记得的。”赵绩理也抱住秦绝珩,脑袋在她肩头蹭着:“姨姨你好啰嗦哦,我要迟到啦。” 秦绝珩总是将她看得很严,什么事都仿佛要安排得万分详细才安心,赵绩理的性子如今越发放纵,已经开始渐渐地感受到了束缚。
不过,这或许正表明了自己在她心里有多重要。赵绩理这样想着,也就将这种隐约的束缚看做了她赖以生存的爱意。
她不能没有秦绝珩。赵绩理想着,我不能没有她。
秦绝珩是她有生开始,抓住的唯一一束光。这束光温暖而又明亮,即便是要织成牢笼,赵绩理想——我也心甘情愿。
她想到这里,又蹭了蹭秦绝珩。
这个小家伙。
秦绝珩哪里被人说过“好啰嗦”这样的话,真是白亲了她一口。她一时感到有些好气又好笑,便放开了赵绩理。
“有事记得要告诉我!” 秦绝珩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话音还没落下就眼看见赵绩理像个小鸟似的,翩然进了校门,纤细的小腿在晨间日光的勾勒下显得柔软又细弱。
直到赵绩理远远的身影都没了,秦绝珩仍盯着那校门看了片刻,才终于呼出一口气,上车离开。
赵绩理实在是个万分可爱又娇软的孩子。只不过性子也实在任性了些,开心时还好,一旦不开心,便真是个小魔王。
细细想来,秦绝珩忽然发现这两三年里,自己从没有拒绝过赵绩理的任何要求。
小的请求她总是有求必应,大的、为难人的要求,但凡赵绩理多说几句好话、表情可怜又可爱一些,又或是语气骄纵地闹一闹,秦绝珩都全然不会拒绝。
赵绩理实在是个任性的孩子。
想着,秦绝珩边开着车,边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将赵绩理那性子纠过来。
秦绝珩并不知道,她看着赵绩理方向的同时,赵绩理也躲在校门柱子后,直到看到秦绝珩的车终于离开,才敛了笑容。
她抻平了尚显得有些过长的深色校服裙,叹出一口气,向学校内部走去。
不想离开秦绝珩。这便是此刻赵绩理全部的想法。
依恋,眷恋,孺慕和爱意,在短短两三年内几乎成为了维持这个年幼孩子生命的一部分。
眼前是晨间的学校,又是第一天开学,人潮涌动,让低着头默默出神的赵绩理微微有些找不着路。
她混在人群中,跟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熟悉的景致,一时便有些不耐与着急。
“姐姐,” 她看了看身边,选择伸手拉住了一个比她高出挺多的少女。
赵绩理声音轻轻软软,仿佛晨间阳光下的法式甜点一般,沾染了欲望的甜腻糖霜,在人心头一番番挠着,“姐姐,请问初中部教学楼怎么走?”
被拉住的那人看着赵绩理,对上那双暗含星辉的眼睛,愣了愣才笑说:“你是新生?”
赵绩理眉眼弯弯,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和煦又好看的姐姐忽然生出了几分亲近感。这分亲近感是十分难得的,虽然比不上她对秦绝珩的千分之一,却也是几乎从没对旁人有过。
赵绩理下意识就使出了自己对秦绝珩惯用的那些撒娇伎俩,伸手抱住了眼前人的胳膊,仰起脸小声说着:“嗯,我迷路了。”
面对着赵绩理带着灵动的乞求眼神,被搂住的章和璧完全忽视了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一股盈溢的喜欢弥漫上心头,仿佛是被中道一只迷路的小猫缠住了衣角一样,心里反倒生出了怜意。
“你是几班?我带你去就行。”章和璧轻声说着牵起了赵绩理的手,沿着熙熙攘攘的校园路,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绩里其实是非常喜欢秦绝珩的_(:з」∠)_
但如果不可割舍的喜欢结合了无法剖白心意的时机,就会变成尖锐难调的矛盾。
第5章 掩藏
少年人的情谊,总是在瞬间一拍即合,尤其当彼此都优秀时,情谊就更加坚固。
赵绩理升上中学的这些日子里心情都仿佛很不错,每当秦绝珩有空亲自来接她时,都能看到那个叫章和璧的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却高高瘦瘦,几乎与自己平齐,走在赵绩理身边,二人有说有笑。
“珩姨姨!”
“秦阿姨好。”
二人走到车前,各叫了秦绝珩一声。
秦绝珩便对章和璧礼貌性地笑了笑,是让人看不出思绪的标准表情。
这声“秦阿姨”将秦绝珩喊得有些想要皱眉。赵绩理叫自己姨姨也就算了,总是幼时延续的习惯,况且自己年长她十二岁,也并非绝对不合适。
但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也跟着一起喊阿姨时,秦绝珩虽不动声色,心下却到底起了些波澜。
她看起来很老吗?想着,她看了眼身边的赵绩理。
赵绩理上了车,与章和璧挥手道别,笑容甜甜的,正升着车窗玻璃。
“绩理。” 秦绝珩握着方向盘,轻轻开口。
“嗯?” 赵绩理系好安全带,抬起笑意盈盈的眼,“怎么啦?”
“你觉得我多大了?” 秦绝珩瞥了后视镜里的自己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又很在意她的回答,轻轻咬了咬嘴唇。
“嗯……?” 赵绩理仿佛被问住了,一时有些苦恼地思索了起来。她向来只知道秦绝珩比自己年长,却从来不知道具体究竟是多少。
“怎么了?”秦绝珩见赵绩理一副绞尽脑汁的小模样,一时有些想笑,又有些头疼,“难道我真的很老吗?”
“姨姨很怕老吗?” 赵绩理伸手拿起了秦绝珩放在车上的一支香水把玩着,看向她问道。
“嗯……” 秦绝珩思考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还是会害怕看起来没那么年轻吧?”
说完,她心下有些笑起自己的矫情来。
左右才二十出头,不过是被人叫了声阿姨,谁当真呢?没必要那么紧张。
想着,她倾身捏了捏赵绩理软嫩的脸:“比不得你,反正越长越好看,将来长大了想不想做演员?还是想做歌手?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问问路。”
秦绝珩丝毫没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她向来是愿意立刻满足赵绩理的每一个想法的,不论对方是不是仅仅心血来潮。
“我什么都不要做,我只想长大。”赵绩理抿着嘴唇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要长大,然后做最赚钱的生意,赚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然后全部、全部都给你。”
年幼的赵绩理虽然心思通透,却到底只是个稚嫩又长久缺失了爱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衡量感情,但她却知道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最看重金钱,便只能许下了这个听起来幼稚的诺言。
“要我说,我才比不上珩姨姨呢。”赵绩理拿着那支昂贵的香水对着窗外喷了喷,仿佛是味道不够好,惹得她皱了皱鼻子。
“每次所有人都是先夸完你,才夸我的。所以珩姨姨当然才是最年轻最好看的。”赵绩理丢开了香水,佯装不满意地嘟了嘟嘴,但转瞬间又笑眯眯地抱住秦绝珩的手:“但是珩姨姨又很厉害,比所有人都厉害,所以——我也不知道珩姨姨到底多大啦。”
秦绝珩有些失笑,这孩子似乎将自己看得挺厉害。
不过难免如此,毕竟她平日里总是那样依赖自己。
赵绩理放开秦绝珩胳膊后,便将座椅向后调了调,纤细的小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架在车前,躺在了副驾上:“不想说这个啦,今天好累。也好无聊。”
“再累也就几年,好好读。” 秦绝珩瞟了赵绩理一眼,语气有几分无奈,“绩理,坐好。不要这样躺着。”
“可是我好累。” 赵绩理扭过脸,看着秦绝珩,语气有几分任性:“都坐了一天了。”
秦绝珩刚驶开出几米远,闻言又扫了赵绩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乖,再累也要有个样子。”
秦绝珩虽然向来作风随性,却也从来不会做这些失仪态的动作。她的行止算是母亲亲自教导出来的,或多或少总带着些高人一等的严谨。
赵绩理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撅起嘴,有些不高兴似的,磨磨蹭蹭地扭了起来:“姨姨都不会累的吗?”
秦绝珩见赵绩理有些闷闷的,却到底还是很乖地听了话,心里生出些甜而满足的意味,抽空伸出手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