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36)
赵绩理一时怎么也不想让秦绝珩就这样得意地入睡,干脆拿起手机拨去了一通电话。
“喂。”
秦绝珩那边很安静,赵绩理听她的声音还带着隐约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懊恼,转过身又瞪了跟在身后的乔凛一眼。
乔凛没所谓地耸耸肩,听着赵绩理开始语气不善地和电话那一头说起了话。
“看不出来,秦总倒是还是那么自信。”赵绩理穿着高跟鞋,却走得比乔凛还要快,边走边毫不留情地说着:“这个礼物我会不会喜欢,难道秦总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俗话有爱屋及乌,也有恶其余胥,我想我对秦总的感觉是哪一种,大家心里都清楚。”
“是爱屋及乌啊。”秦绝珩一秒都没有思索,立刻接上了话,回答道:“我清楚的。”
她声音既轻又浅,或许是因为时间晚了,总带着股迷离的气弱感,一时入了赵绩理的耳,简直像是有风吹过了耳根。
那边乔凛正一脸八卦地跟在赵绩理身后,却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到赵绩理猛地挂断了电话,咬着嘴唇瞪向了自己。
生气了?乔凛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
这倒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得意。
第44章 想见
并不是没想过干脆见面。
但如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去找她,首先不说自己身上一担子事撇不清,也还总苦于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长留。
如今江市的生意秦绝珩也不愿意做了。她本来也就从不是个多醉心工作的人,如今有了更重要的头等大事,也就更加没了当老板的心思。
直到好几个月下来后,她把手里的生意都处理干净——能推给家里两个姐姐的推给姐姐,姐姐也不想要的,就都干脆让了卖了完事。
在这之后,她也终于算得上是一身轻——终于可以正经地开始考虑更加重要且紧迫的事。
“喂,小齐。”
将近十月的天气晴而无云,秦绝珩坐在自家书桌后,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的天光水色。
“哪儿能呢。”她微微侧着脸,笑着和电话那一头聊着天:“大家多少年的交情了,这不是想起来了,问一问你么。”
那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秦绝珩垂下眼睫忽然笑了起来。
“行,那我就不客套了。”她笑过后,指尖在转椅扶手上轮流轻敲了起来。
“L.A.的生意还好吗?”秦绝珩伸手拨拉着桌面上的笔筒,指尖从参差不齐的笔上一一掠过:“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在那儿新开了个餐厅,找不到合适的人照料。”
“算不上餐厅,顶多算个咖啡店、甜品店什么的,规格半大吧。”齐知意在那头答完后,又觉得不对:“怎么?满姐有兴趣?那店太过家家了,确实是找不到合适的人照料没错,你也不算是合适的人,太大材小用了吧?给你去度假经营着玩玩儿还行,如果是真想去那地儿待,还是咱家前两年开的酒店靠谱。满姐要酒店不?”
秦绝珩安静地听着她说完,思索了几秒,轻声回绝:“——酒店还是让我们齐总自个儿来吧。”
“就当我是去度假,我也不是想去做什么正经工作,给我那个小店,倒还更省心。”秦绝珩侧着脸,眼睫缓慢眨了眨:“好不好?”
这一声好不好又娇又软,齐知意在那头听得脸一红。
这么多年过去,秦绝珩这个风流惑人的性子非但没收敛,反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齐知意被秦绝珩这一句“好不好”激得乱了神,秦绝珩提出的本来也不是个过分要求,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请求,而狐朋狗友间互相照应又是经常的事,齐知意愣了几秒后立刻应道:“满姐想要,那当然是没有问题。”
秦绝珩笑了,一时眼睫弯弯,纤长的睫毛缓慢地扑闪了几下,松了一口气一般朝椅背上靠去:“那就多谢我们小齐总了?回头……我请你两场?”
她听着电话那头齐知意连连说着不用不用,轻声坚持:“那怎么好意思。”
两个人来来回回又聊了挺几句,直到齐知意承诺尽快打点好,秦绝珩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想见赵绩理其实很容易,但凡秦绝珩认真地想要去做,就总也做得到。而这之中唯一的难过的关,总也还是她自己。
秦绝珩握着手机,许久都还没能平复下微微怦然的心跳。她说不清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期盼、雀跃还是微惧,她都无从分辨。
但一切终将走到应有的路上去,她也终将见到赵绩理、终将将她重新求回到自己身边。
要做的还有很多,秦绝珩感到隐约怦然的同时,却也到底还是有几分胜券在握。
无论如何,她都总是太过于了解赵绩理。以至于赵绩理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毫无抵抗力,怎样会感到心软、怎样会感到心动,秦绝珩都几乎了如指掌。
而这种程度的了解,总是能让一切变得更加横生趣意。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了,长短随心了!没有最短,只有更短!
迎风奔跑——cool, nice.
第45章 一瞬
才不是就这样简单地接受了。
赵绩理看着桌面上照例在节日前送来的礼物,心有不甘地想着。
——为了表示抗拒,就不拆了吧。她想着,伸手捏住了那个小盒子,拉开手边专用来放秦绝珩所送礼物的抽屉,指尖一松,让这一份礼物也落了进去。
赵绩理放完后,下意识朝抽屉里打量了一番。里面七七八八的礼物有很多,在这不过短短六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秦绝珩着实花了些心思,以至于这好大几十种礼物里,居然没有哪两个是重样的。
秦绝珩确实很了解赵绩理,也很明白她喜欢什么,以至于赵绩理在头几次打开那些礼物时,第一瞬间真的会感到动心。
但随即,赵绩理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种动心根本不该存在。
——才不是就这样简单地接受了。
赵绩理在心里再次强调了一遍,抿着嘴唇,嘭地将抽屉关上。
随即,她起身拉走到窗边,将公寓卧室的窗帘猛地拉上。
幼年时候面对多种感情的迷茫,都终于随着年龄的渐长慢慢变淡,赵绩理很难说出自己对秦绝珩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意。
不可否认,她打心底恨过秦绝珩的很多方面——不论是控制欲还是畸形的占有欲,秦绝珩的缺点有太多太多,以至于让她曾一度绞尽了脑汁想要斩断、想要逃离。
但随着年岁渐长,赵绩理却也意识到了自己隐约的异样。
她骨子里的脾性,从有意识起其实都并算不上温吞柔软,她或许可以一时忍受她不满意的环境,却不可能长时间地对她所不满的人与事忍气吞声。
简单而言,赵绩理讨厌受委屈,也不愿让自己吃哪怕一点亏。但秦绝珩却算得上是一个奇妙又难缠的意外,让赵绩理想要逃离的同时,仍旧与之纠缠了许久。
如今想来,那或许确实就是喜欢、确实就是吸引。
从最早开始,一切就都不仅仅是孩子对照看人的依恋与孺慕,也不只是出于孤单的、对温柔的渴求。
——但那又怎么样呢?赵绩理抿抿唇跺了跺高跟鞋跟,确认穿好了后才推开门朝外走了出去。
但凡秦绝珩仍旧高高在上一日,她就一日绝不妥协。
宁可从此将过往的期盼全部压下、宁愿来日遥遥长路都只剩一人寂寥,她也不愿再回顾那个让她拼尽了力气逃出的桎梏,不愿再仰视那个曾让她一度甘心受缚的人。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应该是来了消息。赵绩理下意识立刻伸手拿出手机,垂眸看了过去。
「圣诞礼物还喜欢吗?」
是秦绝珩。赵绩理方才还在想着,要怎样探明秦绝珩这些日子里的讨好究竟带了几分真心,这一秒就进了她的消息。
「秦总追人,就这点诚意吗?」
赵绩理简短地回了一句,就将手机滑回了风衣口袋,不再去看。
纵使她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又毫无表情,发出这条消息后,她心里却想的要更多、更复杂。
如今将近半年的时间里,秦绝珩的消息、电话还有礼物,从评率上来看,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殷勤。赵绩理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猛烈的攻势纠缠过,但如今冷静下来回想,一切又都少了那么几分意思。
这种程度的情话、这种程度的礼物,对于少年便风流十分、早已是久经风月的秦绝珩来时,想必都只是过家家的程度吧。而如果是真的喜欢自己、是真的想要求回自己,她又怎么可能会忍住,这样许久都不和自己见面?
秦绝珩的言辞入了赵绩理的耳,无论怎样都像是半哄半骗的甜言蜜语。赵绩理并不相信秦绝珩一年有余的不联系与着近半年的猛烈攻势,会是因为她真的苦恋着自己。
——或许,只是因为过去那一年里,在旧情场上生了烦腻,而后想起了旧情人心有不甘,才会这样对她纠缠不清的吧。赵绩理垂着眼睫,心里微愤地想着。
潜意识里,赵绩理其实知道一切或许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复杂又过分。但毕竟是经久未见,二人间又有并算不得愉快的前尘往事与旧账在前,赵绩理也就说不清自己会这样想,是否只是因为这样许久不见的时日里,她悄悄地生了些骄纵又需宠的小脾气。
想什么呢。赵绩理胡乱纷飞的思绪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她面色未变,眼底却到底闪过了些懊恼,伸手将颊畔一点发丝理了理,目光落向了路旁树上。
圣诞将至,街道边的树都或多或少缠上了星星点点的小灯。这些绕在细绳边的小灯在白天并未点亮,却还是因为材质问题,在日光下显得有几分莹亮。
洛杉矶的冬天并不寒冷,虽然没有普通的隆冬感觉,却也仍旧有着十分浓厚的圣诞气氛。这些日子学校并不上课,到了一年一度的佳节,导师没什么事,公司也没什么事,赵绩理居然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头走了数分钟,才在路边的甜甜圈店前停了下来。
倒是很久没有尝过江市里浣风苑的点心了,有些想念。或许甜甜圈,也多少可以消解一番心里对中式甜食的相思。赵绩理想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绩理皱着眉在柜台前来回徘徊了好几圈,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究竟买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连震了两下。
这肯定又是秦绝珩了。赵绩理想着,微微抿了抿唇,赌气一般地捂紧了口袋,决意不去看。
如今会给她发短信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普通朋友要么就在社交app上联系,要么干脆见面或打电话,上司导师之间,则是邮件与电话更多。
没谁会有那个心思,用条条收费的短信方式和自己联系。
真是吃多了撑的。问问自己的其他联系方式就有那么难吗?赵绩理心下不耐,也没了心思再去细细挑选,随手指了几个甜甜圈包起来,付了款便走出了店门。
手机又震了一下,赵绩理一手捏着甜甜圈的纸袋,站在路边终于还是把它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可我是很诚心要追你啊。」
「特别诚心。」
「要不给你看看我的心?」
“……”三十多岁的人,说出来的话比中学生还不如。赵绩理看着这三条简直幼稚十分消息,不知道是笑好还是烦好,干脆回了一句:「不看,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