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20)
赵绩理看着车窗外一行行一株株掠过的行道树,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被秦绝珩扣着的手,问:“为什么要去丹枫别墅区?”
“去我二姐那儿。”秦绝珩想要再握的手因为赵绩理的躲避而握了个空,挑挑眉:“这下不用选餐厅了。”
赵绩理知道这个问题再反驳或争执也没有用,秦绝珩□□的控制欲几乎与生俱来,只不过从前她习惯了顺应也甘于顺应,现在却终于感到了窒息。
她将视线落到了车窗外,透过一幢幢比肩而立的高楼,看向了渐渐暗沉下来、归于昏黑的天色。
这样的关系里有太多她排斥抗拒的负面,却也有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她排斥与抗拒的同时,赵绩理知道,她也喜欢并迷恋着某些亲密的瞬间。
有些她不愿承认的事实,会在无数个骤黑或乍亮的瞬间里清晰地传导上她的神志。赵绩理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忽视——在秦绝珩伏向她耳际时,她是为了那一丝温热吐息,真实地颤栗而悸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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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这是哪位稀客?”秦寸心神色玩味地看着跟在秦绝珩身后的赵绩理,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刺探打量。
的确是很久没有碰过面了。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秦寸心清晰地意识到了赵绩理的变化。
长高了、长开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记忆里那个乖巧又温驯、向来对秦绝珩百依百顺的小孩,如今居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年。
那耳骨钉是怎么回事?手上那个挖了煤似的深色指甲油是怎么回事?那个桀骜冷漠的眼神,和脸上像是斗殴后贴上的创口贴,又是怎么回事?
秦寸心头疼地看了秦绝珩一眼,却发现自己这个幺妹居然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眼神的意思,反而狐疑地问自己:“二姐,怎么了?”
“……”秦寸心的视线在她和赵绩理之间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怎么也没能猜出究竟是什么让秦绝珩如此纵容这个孩子。
她知道赵绩理讨好人的本事很强,也知道秦绝珩向来抵抗不了这个小狐狸精的任性要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秦绝珩为什么会容忍赵绩理拥有那样的眼神。
是秦绝珩已经拿她没办法,让她为所欲为了吗?——好一个厉害角色。秦寸心微微眯着眼眸,盯着赵绩理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姐妹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稀奇东西。”秦寸心默默地打量了两人片刻,才笑着看向了秦绝珩:“一起下厨做点家常菜,陪二姐聊聊天,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秦绝珩从赵绩理手里接过带来的一盒红酒,笑着递给了秦寸心:“有些日子没和二姐私底下见过面了,二姐是不是都要忘了我了?”
“我就是忘了大姐,也不会忘了你啊。”秦寸心挑眉看了看红酒瓶,眼睛也不抬地说着。
这姐妹俩之间的气氛轻巧又融洽,赵绩理沉默地看着,惊然意识到秦绝珩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了。如今相对,不是刻意又违和的温柔讨好,就是一触即发的暴躁对峙,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没有了任何一丝最开始时的融洽样子。
她是一个温柔的人,赵绩理看着朝秦寸心温和笑着的秦绝珩,心里止不住失落。
可她同时,也是个坏脾气的,有很多缺陷的人。
“绩理?”秦绝珩感觉到了赵绩理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坐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寸心看赵绩理不顺眼:“小稀客等我去倒茶呢?”
秦绝珩听出了秦寸心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皱了皱眉下意识维护着赵绩理:“想喝吗?想喝我给你泡?”
赵绩理冷淡地抬眼看了看秦绝珩,不知道她这又是哪一出:“不用。”
说着,秦绝珩就牵着赵绩理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又把秦寸心放在茶几上的平板塞到了她手里:“我和你心姨姨去厨房,你自己在这儿好好的,要什么来和我说。”
纵使秦绝珩自己有时也会对赵绩理态度不好,但她总是无法忍受除了自己意外的任何人委屈了赵绩理,即便是二姐都不行。
秦寸心被噎了个正着,狐疑地打量着秦绝珩。她正弯下腰和坐着的赵绩理说话,头发挽了个好看的发式,露出了纤细而弧度优美的脖颈。但不知是不是本人并不知道从而忘了掩藏,秦寸心一眼就看见了她白皙的后脖子下方,有三道暗红的指甲印。
嚯,这是玩了什么?秦寸心知道秦绝珩行事荒唐,习惯了的同时还是感到有些好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但她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对似的,再度折了回来,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秦绝珩仍然在和赵绩理交谈,并没注意到秦寸心去而复返。
秦寸心微微眯着眼,盯住了赵绩理脸上的创口贴。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公共场合还是对秦寸心的无防备,秦寸心的目光下移,发现了赵绩理微微拉起的袖口下粗心地露出了一截手腕。
而在那里,赫然是一道道被缠绕捆缚后留下的淤痕。
那些痕迹或许并代表不了什么,但秦寸心也并不是纯白无瑕,她历经情场的时日比秦绝珩还要久,自然也知道秦绝珩身上不浅的刮痕和赵绩理手上赫然的淤青联系在一起时,能够串成一个怎样荒唐而又可笑、悖乱了模糊伦理的故事。
一切忽然就变得情有可原。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决定从现在开始,写得色♀情一点自己看着开心。大家没意见吧(有意见我也不听不听不听
希望不要被吊销驾照,我才三岁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会吐奶而亡的!(x
第24章 无畏
秦寸心始终都是一个人住,房子也就并不大。
赵绩理坐在沙发上,目光穿过透明的隔断,可以清晰地看见开放式厨房边和秦寸心谈笑着的秦绝珩。
姐妹两个聊天的声音非常轻,又被流理台边的水声和碗碟碰撞声掩盖,赵绩理不感兴趣地静静盯了片刻后,就摸出了耳机戴上。
“小满,”秦寸心看了一眼好几米开外戴着耳机的赵绩理,凉凉地看了秦绝珩一眼,“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嗯?”秦寸心上一秒还在说着近日的趣闻,这一秒就问起了这种莫名其妙又令人紧张的问题,秦绝珩疑惑地看向她,将水关上。
“她长大了。”秦寸心瞟了赵绩理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睫切着砧板上的蔬菜,刀与叶交接时发出碾压断裂的声音,轻而沉:“孩子长大了都是会走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走?秦绝珩笑了:“她不会走的。”
秦寸心的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秦绝珩背着手将围裙重新打了个结系牢,又将颊边滑落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状似漫不经心:“她是我的人,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秦寸心将刀放了下来,双手撑在了流理台上:“那我问你,她是你的什么人?”
秦绝珩心下微动,沉默着抬起了眼,二人对视着久久无言。
秦寸心很了解秦绝珩,知道她十余岁时一度穿花戏蝶游戏人间,但到底这些年也终于渐渐沉稳了起来,许多曾经做惯了的荒唐事都放下不再提,所以今天秦寸心也就格外惊讶于她所看到的的一切。
“绩理是我最重要的人。”秦绝珩盯着秦寸心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最终才给出了这么个答案。她知道狡黠如秦寸心,一定早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并从中窥探推敲到了一切。
整个家里无论是谁,向来都是顺着秦绝珩的,从小如此,如今亦如此。秦绝珩并不觉得秦寸心是要敲打自己,便模棱两可地说出了答案。
“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伤心吗?不过是一个小白眼狼,居然是最重要,比二姐都要重要了吗?”秦寸心打量了秦绝珩片刻,最终笑了出来。她面色和语气都十分轻巧,仿佛对这事并不挂心似地,伸手将切好了的食材一点点放进了砧板边的碗里。
“我想这不一样吧。”秦绝珩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姐是在吃醋吗?”
“总之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么样,我也懒得管。”秦寸心扭开了油烟机,嗡鸣声就立刻占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这个孩子确实是模样好又吸引人,你又一直喜欢。”
秦绝珩垂下了眼睫,她并不是很想听秦寸心说这种话,但却有确实没有理由反驳。
“一定要说,我反正是觉得这其中也并没有什么伤风败俗的。她只比你小那么些年,比大姐以前那个小了二十来岁的情人要体面得多。更何况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养这么多年,就说是当情人养着也不为过了。”
秦寸心的语气很轻浮,秦绝珩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却也还是忍受不了她这样说。
“我不是把她当情人养的。”秦绝珩微微皱着眉,从秦寸心手里接过了木质的锅铲:“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
“谁管你心里怎么想?”秦寸心好笑地看了秦绝珩一眼。
“她会一天天长大,你对她的不同,我想是个人都能发现。看看你们做的那些荒唐事,我猜你后脖子上那道印,今天你盘着头发,你半个公司都能看见。”
“一旦所有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都会认为那小白眼狼就是你从小养着的小情人。风言风语本来就不少,这种荒唐事你做得出,就要做好准备别人会怎么想。”秦寸心漫不经心地指点着秦绝珩加水加盐,语气不阴不阳。
“……”秦绝珩沉默地听着,心里到底也郁结难散。
能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甚至连带着底气去反驳都做不到。一切确实是这样没有错啊。
从前她面对那些风言风语,都会一再地嗤笑反驳。但如今,那些她否认过的虚无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些反驳的话语就反而变得像一场笑话,将现实一幕幕猛地拍在了她脸上。
她再去否认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难道还要举着牌子去喊,她是直到现在才喜欢上赵绩理的吗?那多么可笑,又多么像是掩饰。更何况就连秦绝珩自己也根本就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赵绩理。
眼看着秦绝珩的神情越来越低落,秦寸心也感到有些好笑。
秦绝珩的失落与心不在焉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秦寸心曾经不知道她和赵绩理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秦绝珩忧虑成那副模样,如今却终于知道了。
“行了吧。”秦寸心好笑地啧了一声:“都是什么破事儿?那小白眼狼脾气就那么暴?难道她其实不喜欢你,你强迫人家?”
“这事就做得不厚道吧。”秦寸心瞥了一眼那一头浑然无觉的赵绩理,笑着摇头。
“她喜欢我。”秦绝珩不想让自己在二姐眼里显得那么禽兽,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她当然喜欢我。”
“哦?那最好不过了。”秦寸心呵地笑了一声:“既然她也喜欢你,那你倒是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叛逆到让你没办法?”
“……”秦绝珩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失语间轻轻咬住了嘴唇,将视线偏开到一边。
“我不管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有多深的水,但既然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要告诉你——不管这个孩子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她的未来都落在了你手里。以后她是成还是败,我想都有你很大的责任。”